抗税是义举还是癫狂?
一个智慧而节俭的政府决不应该从人民的嘴里抢夺他们所挣的日常口粮。——托马斯·杰弗逊(Thomas Jefferson)
审视欧文·希夫抗税之举,就必须回到美国的所得税历史。美国(America)的开始始于1776年7月4日的《独立宣言》,美利坚合众国(the United States)的开始则始于1787年9月17日《美国宪法》的正式通过。美国宪法是人类历史上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宪法,也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根本大法。
宪法第一条第二款第3节对“直接税”规定:众议院名额和直接税税额,根据各州人口按比例进行分配。即联邦政府可以征“直接税”,但只能对各州按人口比例征收。举例来说,联邦政府要征200万美元土地税,按各州人口,分别划拨一个税额,各州再自行按照土地价值征收。联邦政府没有权利针对美国人直接征税。
所谓直接税,即指针对个人财产征收的不可转嫁的税。个人所得税属于直接税范畴。而根据美国宪法,直接税的征收必须按照各州人口按比例征收。正因为此,开征个人所得税的提议几度提出,几度废止。1894年,克利夫兰总统再次反对所得税的议案,认为这是违宪的,但却以不签名方式令法律得到了通过。1895年,最高法院在“波洛克诉农民贷款与信托公司”(Pollock v. Farmers' Loan & Trust Co.)一案中以5比4判决认定所得税作为直接税而未按各州人口比例征收——违宪。
1908年,老罗斯福总统公开主张所得税和遗产税的征收,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位公开主张应当使用政府权力进行财富再分配的总统。1909年,塔夫脱总统同样倾向于所得税的开征,但同样的问题是,根据美国宪法所得税无法开征。于是,国会通过了《美利坚合众国宪法第十六修正案》:国会有权对任何来源的收入规定并征收所得税,无须在各州按比例进行分配,也无须考虑任何人口普查或人口统计数据。
美国特色的权力扩张,以修正宪法来违背宪法。1913年,弗吉尼亚州代表理查德·伯德(Richard E. Byrd)说,“来自华盛顿的手将伸向每个人的口袋。来自远方不熟悉的法院的强制性高额罚款将持续地威胁纳税人。一支由联邦官员、间谍和侦探组成的军队将凌驾于合众国之上。”潘多拉的盒子已经开启。正如弗兰克·乔多洛夫(Frank Chodorov)所说,今日的美国早已不是《独立宣言》下的那个美利坚合众国。
以上,是大部分自由之友们虽然无奈但都认可的美国个税发展简史,也就是说,一般认为,宪法第十六修正案的通过为个税开征扫清了法律障碍。但是,欧文·希夫并不同意。
事实上,与当今很多彻彻底底的自由意志主义者(无政府资本主义者)不同的是,他甚至没有主张废除一切税收。他认可美国宪法,他的抗税理论基础完完全全是基于美国宪法之上的。违宪主张包括了征收个人所得税违背了宪法第一修正案、第五修正案、第十三修正案、第十四修正案、第十六修正案和第十七修正案。
欧文·希夫认为,“所得税”(Income Tax)中的“所得”(Income)一词在宪法中特指在商业活动中的得益(gain)或获利(profit),因此只适用于企业,而不包括个人所挣的工资、佣金和利息等;其次,宪法中假定的“所得”是基于实体金币和银币的(美国建国时采用的是金银复本位制),而不是由如今肆意通胀的信用纸币。在纪录片《美国:从自由到法西斯主义》(America: Freedom to Facism)中,美国国税局前官员不无轻蔑地表示,抗税者不过是在玩文字游戏。
美国的自由抗争者们,面对的是这样的强权政府部门:背弃了《独立宣言》中的原则性精神,也垄断了词语的定义。强权之下,要么做一个顺奴,要么变成一个疯子,政府权力越大,人民越容易变疯。美国还远非最糟糕的。
当政府既能征税,又能印钱,还能垄断暴力机构……
以色列的长老都聚集,对撒母耳说:“求你为我们立一个王治理我们,像列国一样。”撒母耳将耶和华的话都传给求他立王的百姓,说:“管辖你们的王必这样行:他必派你们的儿子为他赶车跟马,又派他们为他耕种田地,收割庄稼,打造军器和车上的器械;必取你们的女儿为他制造香膏,做饭烤饼;也必取你们最好的田地、葡萄园、橄榄园,赐给他的臣仆。你们必作他的仆人。”——撒母耳记上8章
在纪录片《美国:从自由到法西斯主义》中有这样一幕:当导演阿罗·拉索(Aaron Russo)和助手在国税局大门口拍摄的时候,保安试图赶走他们,并告诫他们,此处不得拍摄。导演问了保安两个问题:“你能告诉我哪部法律说这里不能拍摄吗?美国是一个自由国家吗?”之后,导演利用旁白继续发问:为什么他们不出示法律?为什么他们那么紧张?为什么他们感到害怕?多么熟悉的场景,让我错以为在看英文版的《老妈蹄花》。
美国,作为曾经世界历史上最自由的国家,在短短的两百余年间,就让世人看到了一个不断扩大的联邦政府,疯狂扩张的政府开支,天文数字的政府负债,野蛮暴力的对外干预。不知大多数都是基督徒的美国国父们,今天在天堂看着他们的后代对他们的遗产的践踏,会作何感想。
美国的历史无非是再一次地印证了制度设计的精良不可能敌得过人类对权财的贪婪。个人所得税的开征实现了联邦政府对人民财富的直接掠夺,金本位的废除及信用货币的发行实现了联邦政府的无度扩张,而对暴力的垄断以及当前奥巴马政府推行全美禁枪的违宪企图无非是要剥夺人民最后的那一点抗衡政府的武器。
面对恶政,良善的人们走向了“公民不服从”之路。梭罗在《论公民的不服从》中说到,“难道公民必得将良心交给立法者,自己一分也不留?若此,则人有良心何为?我认为我们首先必须是人,然后再谈是不是被统治者。”欧文·希夫诚挚地信仰自由,反对个人所得税,而他走上的也正是这样一条不归的公民不服从之路。
当狱中的欧文·希夫已经重病,家人希望为他办理保外就医,但是,直到确诊肺癌前,欧文·希夫一直不答应保外就医。他的儿子彼得·希夫谈起他爸时说,他的父亲一直期盼的是得到法院重新审查后的无罪释放。用中国人熟悉的说法,就是欧文·希夫仍然挚爱着他的祖国,他需要的,只是“平反”。
事实上,权力机构们并没有一丝想要让欧文·希夫保外就医的意思。彼得·希夫说,在他父亲在八月初确诊癌症时,他们就提交了保外就医申请,希望父亲能和家里人共度人生的最后时光。然而,即便有通过媒体的呼吁,有共和党参议员和民主党众议员的帮助,直到欧文·希夫去世,他的保外就医申请仍被淹没在官僚主义的流程之中。似乎,杀人者要得到保外就医要更容易些。因为对于任何政府来说,杀人者并不可怕,只要杀的不是自己。但自由的抗争者太过可怕,因为他们是冲着自己饭碗而来的,还教育更多人冲着他们的饭碗而去。他们害怕,所以希望他们安静,而监狱无疑是让那些烦人者安静的最好去处。
欧文·希夫死了,比他更早死去的,是那个人类希望和自由灯塔的美利坚合众国,是那个自由之地和勇者之家的美利坚合众国,是那个上帝庇佑和没有强权的美利坚合众国。
愿欧文·希夫在天国安息。天堂没有个人所得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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