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持续了4年,不堪忍受的4位叛逃者再次孤注一掷,向苏联驻平壤大使馆寻求庇护,未获成功。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只有更激烈的思想教育。
情知逃跑不再成为可行的选择,德雷斯诺克暗自发誓:得尽快适应在朝鲜的生活了。
“他们也许是不同种族,不同肤色的。但该死的,我必须竭尽所能地学习他们的生活习惯、语言文化和沟通方式。我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我研究了他们的革命历史和伟大领袖的崇高美德。”他在CBS的《60分钟》节目中回忆道,“一点一点地,我开始了解朝鲜人。”
在毫不避讳的监视下,德雷斯诺克对所有问题微笑以对;惟独在谈及在异国他乡共处几十年的同伴时,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特长之一是背诵“领袖语录”
头一次在陌生的异国看到同胞,德雷斯诺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拉里·埃布希尔比他年轻两岁,但在他叛逃3个月前便做出了同样的选择。随后两年,担心回美国后“岳父会杀了我”的杰瑞·帕里什和害怕被派往“地狱般的越南”的查尔斯·詹金斯,先后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尽管叛逃的理由各自不同,这4个高中辍学、在美军中都不受待见的“难兄难弟”,被安排在同一个屋檐下接受改造,服务于政治宣传,进而各自迎娶异国新娘,生儿育女。
1983年,埃布希尔因心脏病去世,当局为他安排了隆重的葬礼,墓碑上,他的出生地被标为平壤。1998年,帕里什死于肾衰竭。能相互扶持的,只剩下德雷斯诺克和詹金斯。
然而,相似的经历和多年来同处一室,并没有在两人之间培养出惺惺相惜的“战友情谊”。身材瘦弱的詹金斯告诉CBS,身高近两米的德雷斯诺克经常把他当出气筒肆意殴打,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疤痕。而在对方口中,他是个“胡说八道的骗子”。
岁月的流逝与当事人的沉默,让这段个人恩怨的来龙去脉早已不得而知。不过,在詹金斯看来,德雷斯诺克口中千金不换的幸福生活,给他带来的痛苦堪比地狱。
2002年,詹金斯的日籍妻子获准返回祖国。18个月后,他也带着两个女儿来到日本。2008年,这位老兵发表回忆录,字里行间流露出深深的悔意:“我当初不知道,我寻求临时避难的国家竟是个巨大而疯狂的监狱,一旦走进去,几乎永远无法离开。”
据《大西洋月刊》报道,离开朝鲜之后,詹金斯一直在佐渡岛过着平淡的生活,穿着和服在一家历史博物馆售卖饼干,偶尔与“慕名而来”的游客合影留念。
即便对朝鲜执政者颇多微词,多年的思想教育还是在詹金斯身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给朝鲜情报人员教过英语,在军事学院工作过,还参与拍摄过数不胜数的宣传影片。如今,只要提及“主体思想”,他依然能操着朝鲜语,大段大段地背诵“领袖语录”。
付出自由,换来的是什么?
对当初在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詹金斯口中的“恶棍”德雷斯诺克没有丝毫遗憾—过去半个世纪中,以一部分个人自由为代价,他收获了比以往更美好的生活。
对如今的德雷斯诺克而言,在大洋彼岸度过的少年时光早已褪色,根本不值得留恋。和平壤的精英们一样,他拥有政府提供的公寓,按月领取补贴,有娇妻爱子相伴,闲时钓鱼打发时间;尽管年事已高,健康状况不如从前,他还是坚持每天抽3包烟,并痛饮烧酒。
上世纪90年代,朝鲜进入所谓“苦难行军”时期,德雷斯诺克仍能得到足额粮食配给。“亲爱的伟大领袖关照我,你知道在朝鲜住院治疗是完全免费的吗?”他告诉英国《卫报》,“当我吃着米饭,便心生感激。他们宁愿让自己人挨饿,也不愿一个美国人吃不饱。”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叛徒,“我爱我的祖国,爱我的家乡”。但另一方面,他又以平壤公民自居,希望成为朝鲜执政党的一分子。他相信,朝鲜政府会照顾他,直到死亡降临。
德雷斯诺克受教育程度不高,但他不想让后代成为文盲。身为电影明星和具有特殊意义的政治符号,他的愿望不难实现。
眼下,德雷斯诺克的长子詹姆斯在平壤学习外语,英语发音里带着浓重的朝鲜口音。他坚称自己是朝鲜人,并表示,自己的理想是成为外交官,让这个世界没有恐怖,没有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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