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绳出品
在他这里,冲绳和日本本土泾渭分明。他把自己的作品也作了类似的切割。一类是用冲绳话写的,像《你好,大叔》;另一类是用日语写的,《花》就是“突然被大和的感觉击中而从内心里流淌出来的旋律”。
“那时我还在上高中,正赶上东京奥运会闭幕式播放,我在路上的大屏幕看到有人感动得哭泣,也有人欢笑拥抱,我的眼睛里也流出了泪水。正是这样的感动让我后来创作了《花》。”喜纳昌吉说。
真正和日本本土的感觉发生联系,已经到了24岁。
1972年,喜纳昌吉因吸食大麻锒铛入狱。在狱中一年零四个月中,“第一次开始通过书籍认识世界。从哲学、历史的社会学科,到《圣经》旧约这样的宗教经典,全部通览了一遍。”
喜纳昌吉一出狱就参加了730运动,那是他第一次和政治沾上关系。在美国治下的冲绳,汽车都是靠右行驶的。冲绳复归日本后,经过了六年时间,在1978年7月30日,全部改为靠左行驶。
也是这一年,当他坐在东京涩谷的东武饭店的餐厅里,沉淀多年的大和的感觉喷涌而出,他顺手把旋律写在餐巾纸上。《花》诞生了。“正好凑巧读了几本圣拉吉尼西的著作,如《存在之诗》、《终极之旅》等,因此萌生了去印度的心愿。也因为披头士们也一直探究着印度的精神世界。当时就在一瞬间我写下了《花》的歌词。”
回归日本之后,在东京、大阪相继举办的琉球嘉年华,让日本本土人领教了冲绳民谣之美。喜纳昌吉用三味线琴带出的委婉唱腔,和爵士、摇滚相结合,把冲绳民谣带出了冲绳。他和Champloose成团后唱的《花》,传进日本的大街小巷。他的发言被视为冲绳流行音乐的先锋,他所开的民谣live俱乐部一时间人人跟进,在冲绳各地共计有两百家以上。
受到他们乐风影响刺激的年轻后辈不计其数,1990年代后期,安室奈美惠等偶像出现后,好像只要注明“冲绳”出品,就能收到热烈的追捧。年轻人开始主动学三味线、唱方言歌谣。三味线的制造及销售量一跃千里,订单全都来自日本各地而非冲绳。
喜纳昌吉的酒吧有一面墙都贴着照片,是他在世界各地的演出照,在上面可以找到非常多熟悉的面孔。酒吧入口的小电视上,循环放映的包括周华健版本的《花心》。
《花》在本土走红之后才流传到冲绳的,而《你好,大叔》是从冲绳经由奄美大岛再经鹿儿岛传入本州成为热门金曲的,让喜纳昌吉不可思议的是,在外国中,最先流行《花》的是泰国,接下来经由台湾传到香港,成为《花心》。
回想起自己的音乐之路,喜纳昌吉说,冲绳的音乐的原点在于单音节。冲绳的乐圣――赤犬子,据说他能感受到蒲葵叶上滴落的雨滴声并创作出音乐。冲绳有的只有单音节,比起美国音乐、爵士乐、摇滚乐或古典音乐都相形见绌。后来,演歌就将其克服了。有编曲、和音,也可以用西洋乐器演奏,自然也朝着这个方向发展了。那些仅凭一把三味线琴就能抚慰人心的音乐人,某一天突然发现无法适应这个时代。
“被华丽的和音以及和声所吸引,但忘了冲绳的单音世界,这难道不正是现如今存在的问题吗?”他反问。
拿起乐器,放下武器
喜纳昌吉决定捍卫冲绳单音世界。
1995年,日本重拍反战影片《姬百合之塔》,这部影片讲述了冲绳女子高中在战争中的悲壮故事。影片选择《花》作为主题曲。《花》因此被打上反战的标签,作为歌颂和平的日文歌在各种场合被唱响。
也在这一年,喜纳昌吉提出了“拿起乐器,放下武器”的口号。他在反战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2003年,走到了伊拉克。
“小泉纯一郎说要往伊拉克送自卫队,我就觉得这事不行啊,我得去阻止。”喜纳昌吉回忆,他当时正在读一个名人的书,觉得中东正在吸收人类毁灭的力量,他必须去现场抗议。
“我们抬着太鼓跳舞,弹着三味线演奏着乐器进行游行。将萨达姆支持者所喊的口号‘萨达姆’改成了‘萨拉姆’――和平的意思。”
接受喜纳昌吉一行入境的伊拉克人很纳闷:这帮日本人,到底是跟美国人一路,还是真的来反对战争?
“预定好举行音乐会的地方,变了很多次,地方越改越小,后来变成只有官方人士才被允许进去听,一开始只有三个伊拉克人跟着,后来变成了一二十人,从早到晚监视着我们。”喜纳昌吉在自传中写道,“全世界的反战运动都被当成是支持萨达姆,我们被萨达姆利用了。”
在伊拉克的不愉快遭遇,没有让喜纳昌吉改变对战争的看法,相反,正是伊拉克之行让他变成了和平运动家,并由此决定踏入日本政坛。回国后,他给当时的民主党党代表小泽一郎打电话,说有机会的话他想加入政界,小泽表示欢迎。
2004年,喜纳昌吉以民主党身份竞选成功,当选为参议院议员。2009年8月底,日本众议院总选举中,民主党大胜自民党成为执政党,9月16日,民主党代表鸠山由纪夫被任命为内阁总理大臣,他上台承诺,要将普天间美军基地撤出冲绳县外或日本国外,但最后未能兑现而黯然下台。
这给民主党造成巨大打击,也影响到了2010年7月的第22回参议院议员通常选举,喜纳昌吉在这次参议院议员选举中落选,未能连任。
“政治并非政治家的专利,我希望自己能够参与和改变政治。”喜纳昌吉说,音乐是他的天职,政治是他的本职,还有很多人希望他继续他的本职。
现在只要开演唱会,他都会发表演讲。在过去的很多场合,唱到《花》时,他会把歌词换成“让我们使小泉心中盛开鲜花,让我们使布什心中盛开鲜花!”
《花》已经成为他的另一种武器。“《花》这首歌可能很多中国人认为是很普通的一首歌。但为何在那个时期受到中国人民的喜爱,我想这是值得我一直思考的问题。”
“我的身上可能就流着中国人的血。”他对二十年前第一次在中国人民大会堂的演出记忆深刻。“那是中国政治的中心,很有象征意义,我很荣幸。”
他的酒吧里,挂着中国风的“福禄寿”三仙壁画和朱熹语录,角落的玻璃橱窗和天花板上,都有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纪念品。
“很多人不赞成冲绳独立,是害怕中国。”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中国的好感,“喜欢《花心》的中国人怎么可能对日本有威胁呢?”
当喜纳昌吉在音乐会的中场发表“冲绳人不是日本人”的演说时,台下异常安静。
“有很多观众就是为听我说这些而来。”喜纳昌吉说。
他曾经问小泽一郎:“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独立啊?”小泽问:“冲绳人真的这么想的吗,如果真这么想,可以考虑。但是不管独立不独立,都要营造一个好的环境给大家。”
记者问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日本人?他答:“觉得自己不是日本人也没什么,反正,我住在地球上,是这世界的一员,就做地球人也不错。”(谭佳英、朱晓佳对本文亦有贡献;本文部分参考了日本未来社出版的喜纳昌吉自传《冲绳的自主决定权》)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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