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鲁湘:非常感谢金教授的演讲,我们知道就是您刚才也说了,它现在其实是一厢情愿地想和美国和好,希望美国来保护它,然后解除它外部的,在国际社会的孤立的状态,让它融入到国际大家庭里头来,它把这样的一个赌注,押在一个和它意识形态如此对立,而且曾经跟它有过这个战争的这么一个国家身上,这种思维我们觉得有点不太合逻辑,怎么回事这是?
金灿荣:是这样,就是说在冷战结束以后,原来社会主义国家选了三条路,一条路是苏东模式,就是全面改,震荡疗法,现在看起来效果不怎么样,老百姓生活比以前是差的,除了少数精英层赚钱,是比以前好的,大部分老百姓生活都不好,这是一条叫“苏东波”的路。
还有一种是中越模式,其实就是中国模式,就是在坚持共产党领导的政治前提下,全面放开自由市场经济,这一个现在看起来还比较成功。
朝鲜是唯一的一个国家,就是它什么都没变,所以韩国方面媒体把它叫冷战活化石,这是一个历史选择,因为这个历史,朝鲜看外部世界,我觉得,是受冷战影响比较大的,所以它有一种很怪的心理,就是它非常崇拜两个超级大国,所以在六方里面它对中国、对韩国、对日本都有点瞧不起,而且非常深刻的,集体心理瞧不起。
那么我的印象是,它觉得韩国整个国家能力都是比它弱的,它集体记忆是我60年前轻轻松松就把你打败了,所以军事上你不是我的对手,这是它思考很多问题的一个前提。
经济上是从美国中心主义来解释的,某种意义上讲朝鲜对美国是一个爱恨交加的情结,恨它那是真恨,恨得咬牙切齿,又崇拜它,所以它们看待世界有很强的美国中心主义,它对韩国是这样,军事上你是不行的,经济上是现在比我好,但是同时都是70年代,1971年以前好像朝鲜的人均GDP比韩国还强,所以说经济上我也不赖,后来为什么拉开差距呢?因为美国整我,美国帮你。
中国也很怪,它们承认中国在60年前帮了它很大的忙,但是对中国评价不高,它们认为当时中国好像在朝鲜战争当中是廉价劳动力那样,就是打工仔那样的。指挥是苏联人,装备是苏联的,所以对苏联评价很高,对我们评价不高,经济上也是这样。
经济上,70年代中期以前我比好,后来是差了,差了是因为你们投降美国了,然后美国帮你,那我还是唯一坚持社会主义,美国害我。
所以(朝鲜有)非常强烈的美国中心主义,比美国人自己还崇拜美国,日本它也看不起,一般朝鲜人都知道有一个日本经济奇迹,生活很好,它认为也是投降美国的结果,然后对日本近年出现的外交独立性评价也不高,它基本上认为把美国搞定,日本就搞定了。
总之它好像在这个冷战思维的框架里面,就是对这三家都没有正确的认识,而对这个问题来源,我的解答是这样,就是它还没有摆脱冷战那样一种生存状态,生存状态没有解决,它的思维状态就没有解决,大的思维没解决,所以在具体的政策选择上,在我们看起来,就显得挺奇怪的。
王鲁湘:现在看起来朝鲜半岛的问题,包括所谓的六方会谈,显然不是为了韩国而会谈,是为了朝鲜而会谈,而且是为了朝鲜发展核武器而会谈,这个焦点是非常明确的,因此整个朝鲜半岛问题的核心是朝鲜,而且是朝鲜发展核武器这个问题,那么建立了一个六方会谈机制,但是朝鲜对这一个会谈的定位就是,这个六方会谈它是不接受的,
金灿荣:至于说六方会谈,实际上朝鲜态度也不是绝对地拒绝,因为朝鲜,我们外界看它的行为有点奇怪,但是它还有它的逻辑在里边。
它也深知,解决朝核问题其实无非几个手段,一个就是军事打击了,军事打击实际上好几方都是有能力的,我相信起码几个大国中国、俄国、美国都是有能力,迅速几分钟就给它摧毁掉,这个没问题,但这个后果太严重了,所以基本上理论上是可以排除的,政治上也不正确,所以这个手段基本大家排除掉了,但现在的麻烦是这样,就是说可以很肯定地讲,朝鲜没有那么大的份量,不像它自己想的,美国真是没有功夫来理它,行不通;于是相对不坏、而且可行的就是六方会谈。
王鲁湘:六方会谈。
金灿荣:大家可以梳理,理论上梳理嘛,军事打击、安理会、美朝对话和六方,六方是相对最不坏的一个选择,当然六方会谈是这样的,我个人对六方会谈某一天恢复还是有信心的这样子,因为首先朝鲜问题有一个大背景,就是中美关系,中美关系,请大家记住一定不是以前的美苏关系,它是竞争与合作并存的关系,这个关系就决定了大家都不想在这个地方有大冲突,这就制约了它们之间以后出问题的烈度和边界。
王鲁湘:对对。
金灿荣:再一个南北双方,我想他们也都知道,这种小打小闹,弄点摩擦有害无益,还是谈判解决问题,所以我对六方会谈某一天恢复还是有信心的,六方一旦恢复,我们要抱着这样两个态度,一个是现实主义态度,就是六方可能期待不太高,就是恢复了还是吵架的。
王鲁湘:还是吵架。
金灿荣:但另一个方面也不要失望,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设计六方会谈在我看来,六方会谈本身就不是解决核问题的地方,六方会谈只是让你们不要打仗。六方的基本功能是控制危机发展、避免战争,并不是指它解决问题,中国真正想解决问题的思路是在这个地方,就是六方会谈是个战术性的安排,控制危机,战略安排就是帮助朝鲜实现政治经济软着陆,鼓励它改革开放,然后把这个国家从意识形态优先转成国家利益优先,从军事优先转成经济优先,我们说一个不是很正确的话叫正常国家化。
王鲁湘:正常国家化。
金灿荣:一旦实现正常国家化,这个时候它就算帐了,我要这个核武器很孤立,有什么好处没有,那个时候才有可能说,它会自动放弃,开始帮着你跟它谈判,然后就可能达到比较理想的结果,所以对六方应该这么看,就是它还是相对不坏的机制,所以总有一天大家还会认识到它的价值,还是会回来。
但是请大家注意,一个别指望着六方会谈解决问题,还有一个就是你看它们吵架,下一次回来比以前吵得还凶,但是不要失望,因为设计六方的这个功能就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把危机控制住以后,慢慢地让朝鲜软着陆,软着陆以后很多问题就有可能解决了。
金家政权世袭朝鲜大方向照旧
王鲁湘:现在我们进入现场提问,有同学关于这个朝鲜问题,或者朝鲜半岛问题,包括中美关系问题,可以向金教授提出。
学生:金教授你好,我们知道现在朝鲜正在进行权力的交接,现在新一代领导人是金正恩,他如果上台之后,朝鲜的一些对外政策,以及他对韩国的一些动作,会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呢?就您的了解来看。
金灿荣:首先对半岛局势一般来讲大家都不敢预测,因为每次预测都错了,搞得学术声誉一点面子都没有了,但是既然提了问题被迫预测,我想这样几点是不是注意一下,一个就是大的方向它是不会变的,因为它的权力交接形式都是父子相传,他很难去否定他的父亲,他要做重大改革,从逻辑上讲比如我要改这个事,说明前面有一点问题对不对?否则改什么改?
但是他因为他权力又从父亲那里来的,所以对他来讲这个跟中国完全不一样,就是邓小平同志和毛泽东他们是一代人,共同革命的,但是他们有不同立场所以他说你这个做的有问题,然后我要做一个搞一个新做法,逻辑上没有问题、很顺,但是他那里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大的方向我觉得不会变,这是一个回答;
再一个有可能他带有不同的知识背景,因为大家从网上得到的信息,他曾经小时候在瑞典学习过,应该对发达国家有一定的的了解,所以他的知识结构、视野应该跟他父亲有所不同,是会带来一些个人的东西;
当然还有第三个就是形势,再过两三年形势肯定跟现在有些不一样,人都是对事件反应式的动物,一般来讲只按照自己的愿望,不顾事实去做的还是少数,大家都按根据那个事实,不断地变化的,所以我想应该是不是这样,就是说大的方向、整个执政理念什么的很难变,但是很多具体的做法是有可能变的,当然往哪个方向,因为“变”是中立的,它接下来可能变好、变坏对不对?我们希望是变得,比如说内部政治比较宽松一点,对经济更重视一点,外部政治少一点对抗,多一点合作,我们希望是这种变化,而且也是有可能的。
王鲁湘:朝鲜半岛北接中俄,东与日本隔海相望,南与太平洋相连,处于中、俄、日、美诸大国中间,这种地缘战略位置,使其具有桥头堡的地位,历史上也曾经多次把周边各国卷入冲突和战争,冷战后全球性的冷战结构瓦解,然而朝鲜半岛的冷战阴影却依然存在。
随着朝鲜发展核武,半岛局势和东北亚关系发生了重大变化,介于朝鲜半岛同中国特殊的地缘和历史关系,中国无法置身于半岛局势之外,但也无法承受再次卷入半岛冲突的代价,想尽一切办法争取一切资源,确保朝鲜半岛局势稳定,对于中国来说可能是利益最大化的,也许时间会改变一切,让我们再一次对金灿荣教授精彩地演讲,表示衷心地感谢,同时也感谢今天在座的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和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的老师和同学,下周同一时间我们世纪大讲堂再见!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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