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现在有“后勤部长”来理顺我们的科学体制吗?
李小文:跟以前比起来,国家现在总的科研经费投入是非常充裕的,但还是没人来当这个“后勤部长”。这涉及到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现在的体制仍然很繁琐,浪费了大家很多的时间,二是对知识分子缺乏基本的信任。好像科学家们都在以搞课题的名义圈钱,不干事,把搞科研的人都像贼一样防。于是,有关部门就今天发明一个指标,明天又发明一个指标,三天两头搞考核。现在申请一个课题,六月份批了,十二月份钱才到,第二年三月份就要终期评估了,弄得想干事的科学家没时间真干事,都去应付考核了。这是长此以往形成的恶性循环。有的时候,我一年要评估五次,评估得太差了,别人又会觉得没有面子。事实上,并不是几篇论文就能代表科学事业的,为什么现在都拿论文来代表科学事业?发表了几篇论文,申请了多少奖,这就不是“后勤部长”该干的事儿。国家应该有一个发展规划,别让科学家每天都在写本子申请经费,应付考核。要想当好“后勤部长”,说起来很简单,但要怎么当,还是很难的。
经济观察报:你对现在的高校评估怎么看?
李小文:评估是应该的,但现在咱们评估组还要查教案什么的,搞得过于复杂了。这其实是很好办的事情。首先弄清楚学校是干嘛的,评估起来就很简单了。学校无非就是一个场所,进来的是新生,出去的是毕业生。你根本不用管他学校内部怎么折腾,只要看学生考进来时是什么水平,毕业时又是什么水平,流向如何,多少出国了,出国是什么学校,自费还是奖学金,多少进了公司,进公司的,职位是什么,工资是多少,按我这个办法来评估,不用派那么漂亮的女秘书来折腾,学校也没办法作弊。搞得越复杂,猫腻就会越多。
科学本身就应该追求简单性原则
经济观察报:你觉得一个科学家的学识和人品有着怎样的关系?
李小文:我相信学识和人品有很强的正相关。如果用X轴代表学识;Y轴代表人品。在X接近零的时候,人品的差别基本独立于学识。但随X增加,二者相关性逐步增强。所以散点图应该像一把扫帚,柄斜向上。有时候,我想要求我的学生都画两张这样的图,把他们认识的、知道的人都作为一个个数据点,标上去。最后把自己也作为一个数据点,标上去,这次可以注明是自己,是什么时候注的。过段时间,再标注一次。三年五年以后,可以看看自己的轨迹,自我评估一把。当然,不用给别人看。
经济观察报:你把李嘉诚基金会奖励你的钱拿出120万成立了一个“李谦奖”,这“李谦奖”有什么由头?
李小文:一开始是想叫 “李嘉诚奖”,因为长江学者奖励计划是李先生出的钱,用他的名字最合适。但是奖金额度太小,老先生亿万富翁,知道了怕他会不高兴。就想到我写的一篇关于纪念李谦的文章。那篇文章写的是,钱的作用在本质上是 “非线性和非单调性”的。就是说,对比较贫困的青年学生来讲,很少一点钱,也许就能帮助他选择正确的人生道路,或是拯救一条生命,产生比较好的社会效益。
对于李嘉诚这样的老先生来讲,多这一点钱在手上,“感觉好”的增量为零,社会效益增量为零,也就是说钱对老先生的作用是非线性的。由于我只要有口二锅头喝,自我感觉就能特别良好,就能感觉自己已经出了线性区,进入非线性区,再加上我两个小孩都在美国,没什么负担,也不缺钱,所以就决定把李先生的奖励捐出来。一开始,我爱人和我母亲有意见,但我以李谦的名义说服了她们。
李小文
经济观察报:李谦是谁?
李小文:是我的长女。1969年11月生的。那时我刚大学毕业,月薪41块多,条件差,她因为营养不良,出麻疹时并发了肺炎,又没得到很好的照顾,1971年7月去世了。所以,我把她十八个月的生命,当作一篇文章,向我爱人和我母亲说明年轻人更需要帮助的道理。
经济观察报:网上说你回到成都去,给你一栋330平方米的别墅。你怎么又回北京了呢?
李小文:这个说起来还挺怕新闻工作者的。很多话都是瞎掰的,主要是新闻炒作。情况其实很简单,我是成都电子科技大学毕业的,成电的毕业生里就我一个是院士,所以他们就希望我回去做做贡献,帮他们把成电遥感这方面的学科带起来,我也只是临时帮他们带带队伍,并没有把这边一锅端。那别墅不是给的,只是在成都时可以到那里住。我也没在别墅前照过相,你仔细看,报纸上那张别墅前的照片是剪了贴上去的。
经济观察报:那你经常要回成都吧?
李小文:我回去的时间不多,主要是在网上用QQ和用网易的泡泡来跟他们交流,不过,队伍还算是基本带起来了。
经济观察报:用QQ就能把队伍带起来,你带队伍的方法可真够简单的。
李小文:科学本身就应该追求简单性原则,任何事情都是越简单越好,够了就行。
比如,要在庄稼地里防麻雀,扎一个稻草人,给它插两把蒲扇,风一吹扇子就动,就够用了,这是最简单的,没必要找个真人或是弄个超女来站在那里。如果不清楚这个道理,就会犯错误。我上初中时,国家号召除四害,发动老百姓都去赶麻雀,不让它们落地,以为这样就能把天底下的麻雀都累死。但你想想,是先把人累死还是先把麻雀累死?
经济观察报:你的简单性原则是不是源于当时赶麻雀累着了?
李小文:没有,我当时偷懒来着。老师让自由组合,我们调皮的同学就自己组合到一起,用水壶罐满烧酒,躲在农民的地里喝酒。我喝酒就是那时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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