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文(左)曾面试一位在北京海淀一处农贸市场摆摊的美国密歇根大学博士后孙爱武(右)
经济观察报:如果真如你所言,那你的院士是怎么评上的呢?
李小文:我也不知道,也许有的文章被引用的次数多一点算是比较硬的条件吧。还没评上院士时,我有个朋友,是个老院士,也是院士评委,他告诉我,每年评院士的时候,很多老同学都去找他,推也推不掉,帮忙也帮不上,只能躲起来。他说,有的老同学甚至打电话来说,你不推荐就吊死在你家门口,我当时听了觉得挺恐怖的。削尖脑袋想要当院士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去当院士,更怕去求别人。社会上很多事情都无法做到绝对公平,别的不说,就说长江学者一等奖的评选吧,评李家洋的时候,我已经得过了,算是评委,一看他的材料比我硬多了,但他的一等奖就是上不去。
国家应做好“后勤部长”
经济观察报:问个你专业领域的简单问题,什么是遥感?
李小文:我们每天看到的卫星云图,就是跟大家关系最密切的遥感技术。不过,卫星云图是最粗的观测图,最细的可能用在军事侦察上。比如要弄清楚本·拉登确切的藏身地点,就能用遥感技术。遥感的优势在其尺度问题,而关键难点也在于尺度问题。遥感具有宏观性也可以具有微观性。例如普通的卫星遥感具有宏观性,而高空间分辨率遥感却具有一定的微观性,但都属于遥感。
经济观察报:你在遥感领域的独特发现是什么?
李小文:我弄了个几何光学模型。这个说起来很简单,原来用的是大气遥感理论,从飞机或卫星上看地面,假定大气均匀,就能够通过可见光看到像元,这是比较成功的。但当我们搞地面遥感时,就要分析地面结构的表面反射,要用一个很不好解的微分方程来处理这种表面反射。阳光下,大气本身是不投射阴影的,而地球表面,无论是树木还是建筑物,由于照度不均匀,沙漠里面的砾石它都有背阴面和向阳面,要投射阴影,这就不能再用原来的方程来解。我的那个几何光学模型就是用来处理地球硬表面的遥感模型。
经济观察报:在遥感这个领域,基础科学和应用科学的关系是怎样的?
李小文:在我们这个领域总是在跟随。别人搞SAR,我们跟着搞SAR;别人搞InSAR了,咱们也搞InSAR;好,别人搞POLInSAR了,咱们又……我问搞高技术的,为什么你们搞SAR的时候,就想不到InSAR,干涉全息对你们并不新鲜。他们说,我们不知道应用上有此需求。我问搞应用的同样的问题,回答是,我们当时不知道SAR也能搞干涉。所以我们搞遥感基础研究,就要在搞技术与地学应用之间搭起一座桥梁。应用上有需求,就要敢想技术上怎么满足;技术上有新玩意,就要敢想怎么能用上。
经济观察报:汶川大地震时,你们的遥感帮上什么忙了吗?
李小文:很遗憾,没帮上什么忙。地震发生后,我就去查卫星,可惜能出高清图像的卫星刚刚过去,再绕到四川上空还要好几天,而我们的遥感飞机要飞过去又很难,过去,我们的遥感飞机要飞,都要给某些部门递那种不规范的“信封”。
减灾委属于民政部,飞机是调不动的。民政部虽然管了一大批救灾款,权力也很大,但调飞机同样调不动。
经济观察报:地震那天,你在做什么?
李小文:那天,刚好是学校领导到我们在北郊的遥感所来视察。我在4点35分收到朋友发来短信,而我要在4点40分,也就是五分钟之后,向院长做汇报,因为对地震的情况还不明了,我就说了年初南方的雪灾。那次雪灾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教训,雪灾是1月中旬开始的,我们以为气象局和减灾委都有遥感数据向中央报的,可直到1月29日,在国家航天局开会,才知道中央只收到零星的灾情报告,并不知道准确的受灾范围和严重程度。我马上跟国家遥感中心通了一个电话,询问怎么没人出图,对方说他们也很着急,一开始没意识到雪灾会这么严重,再加上连续的大范围的云盖天气,就没有出图。于是,我就用微波,赶在春节前给中央报了两期数据。微波是应急的,分辨率低,没有时间去验证,结果对不对我们也没有把握。
经济观察报:也就是说,遥感在实际应用中,还经常遇到尴尬的困境。
李小文:对。比如,若干年前,辽河大水,遥感估算的受灾面积只有民政部门上报数的十分之一,中央采信了遥感估算面积,这就让减灾委的同志很不服,骂我们是“乱摇笔杆”,但这不能怪遥感。当然,我们的水平也还不够,遥感图像是洪峰以后获取的,洪峰时过水面积更大,图像上反映不出来。如果有洪峰前后的多时相主被动遥感数据结合,加上数字高程模型、洪水的过程模型、地面水文数据,估算最大过水面积、淹没深度和淹没时间,就可以得到更准确的灾情评估信息,这就要求从瞬间到过程,从二维到四维。但我们搞遥感的,很少能懂洪水的过程模型,这就要求多学科的交叉。
经济观察报:你觉得什么样的体制更适合科学的发展?
李小文:温总理有一次也问起这个问题。要回答很难,但也有简单的现成答案,就是小平同志在科学大会上说的那句话——科学体制要理顺,我给你们当好“后勤部长”!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