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改讨论迟来却未晚 改革需消除中国式嫉妒
还有种人不反对我说的内容,但是反对我说。希望科学界知情人任何场合都能支持改革
现行科研体制需要改革。为了这个今天看来已经是社会共识的结论,饶毅和呼吁改革的海归学者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2004年底,饶毅与另两位知名海归鲁白、邹承鲁在《自然》(《Nature》)杂志中文增刊发表了有关中国科技体制改革的文章。“说的是国内学术界人人都知道的弊病,但有关部委认为是针对他们的,禁止全国的刊物讨论科技体制。”
但到了2010年,饶毅与另一位著名千人计划海归学者施一公联合在《科学》杂志发表英文文章,重提中国科技体制改革。几天之内,国家领导人就批示六个主要部委,要求他们提出改革的应对措施。经过多方面准备,今年国家正式提出要改革科技体制。至此,科技体制改革的讨论在延迟了7年后,有望获得较大推进。
饶毅坚信:“对于中国科学界而言,国家的宏观决策、不同部门之间的分工、单位的管理和科研效率等都可进一步改善。其中部分重要问题,可以通过体制改革作出较大调整。我认为科技体制改革,相对独立于其他领域,关键在于我们多大程度愿意改革自己所在的体制。”
饶毅现场举出了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NIBS)作为例子。
在中组部、科技部、北京市支持下,国家为探讨科技体制改革,于2004年建立了北生所,首任所长是留美著名生物化学家王晓东。
8年来,该所摸索实践在中国可行的录用、支持、评审机制,在论文发表、科学发现、应用、人才培养、国际同行认可上都有突出表现。今年,国际最著名的科研资助机构之一美国休斯医学研究所(HHMI),宣布资助美国以外的科学家,每人几十万美元。全球共27位科学家获得资助,中国有7位,其中4位在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
饶毅认为:“以经费投票是比口头赞誉更实在的评价,一个研究所获助超过中国生命科学半壁江山,是对北生所很大的肯定。”但国内对北生所的这种肯定并不多。北生所的科研经费在2004年是1亿元,当时是突出的,但到2012年和同行相比却落后了。2012年其他研究性质相同、相当规模的研究所(如科学院遗传发育所、生物物理所)经费已是3亿到4亿元,约为北生所的3倍左右,但其产出与北生所有相当距离。
饶毅介绍:“最重要的原因是没有北生所的体制,经费通过原体制和机制分配,即使钱很多,效率也低,这是鲜明的对比。”
饶毅坚持认为,“对中国来说,北生所是一个价廉物美、切实可行、实践了8年的中国本土的改革成果。”2007年,中组部、科技部、北京市在北生所蹲点考察后准备向科研界推广,促进全国的科学体制改革。征求其他单位意见时,却遇到很多阻力和负面评价。
明明很好的体制和成果,为什么会有争议?饶毅认为,一种是害怕新体制会排斥其他体系,一种是中国式妒忌。一些人还有南郭先生心态,怕新体制下现出其原形。
饶毅慢慢发现:“有人不反对我说的内容,但是反对我说。我希望科学界知情人在所有不同场合都能讨论改革、支持改革、实施改革,而不是描黑、反对和阻碍体制改革。”
海归应做改革主力军 同流合污对不起国家
无论在什么岗位,我们都可以推动改革;只要我们坚持,就可造就中国的良性科学环境
对待海归和本土学者,饶毅一直呼吁要“儿子、女婿”一个样。在推动科研体制改革上,他认为海归甚至可以担当得更多:“多年来,海外留学人员对中国的科学有过很多的作用。今天,海归在中国科学体系里基本已占主导地位。因此,有些存在的问题其实并非国家的失误,而是我们海归的实践所致。”
饶毅认为:“无论海归、非海归,都应该坚持原则,为人正派。我们回国要适应该适应的,但如果回国后以适应为名,与不良习俗合流,就对不起国家对海归的引进。所以海归们更应该成为良性力量,助推改革。”
2011年,落选中国科学院院士评选后,饶毅宣布永不再参选院士,并向北京大学递交了辞去生命科学学院院长一职的辞呈,但未获批准。在演讲现场,饶毅透露,自己再一次提出了辞职申请。
但饶毅认为这并不意味着自己致力于推动科研改革的初衷有所改变:“无论在什么岗位,我们都可以推动改革。行政力量固然推动幅度更大,但每个海归学者即使在自己领导的研究组、所教的课程上,也可以推动改革,也能通过支持其他人的实践而影响改革。”
回国五年来,饶毅竭力而为,哪怕很多时候那更像是一个人的改革。“有一种现象很普遍,需要纠正。科技教育界95%的人都说支持改革,但究竟怎么改革,很多人想法不一。结果是,人人高喊改革,但改革却很少得到推动,而且不会因为不改革而受罚。因为不改革可以成为既得利益者,比如课题申请到国家项目时,费用平分,还会获得鼓掌,但不一定为国家发展带来益处。
很多人对饶毅辞职的决心如此坚定感到不解。饶毅的体会是,“其实在任何层面,包括院系的改革都是能做的。无论是国家,还是北大的行政体系,对改革坚定支持。常常是基层的科研、教学人员不愿意再跨一步,有一劳永逸的倾向;在科研相关的研究型大学,教育需要改革,并非教育部不准做。我咨询了有关部门,多个政策只要学校批准即可实施,但院系负责人、老师不愿意尝试,或害怕造成矛盾,或怕工作加压,或怕承担责任。”
饶毅认为,海归对中国科学的作用有两个关键点,一是在国内环境中,为人要坚持原则;二是在自己的科研领域,工作要扎实。我相信,只要我们坚持,就可造就中国的良性科学环境。即使近50年中国科学难以全面超过世界水平,但在30年之内,必定会在应用和基础方面出现有重大意义的科学研究成果。某种程度而言,要通过自己的工作,影响中国社会环境的变化,科技教育界应该走在前头。
饶毅希望并坚信未来会出现那样的场景:“几十年后的中国科学界,会笑话今天我的一些言论,说你们这也是改革?那是常识――为人自尊一点,做事扎实一点。”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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