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年,他从家庭藏书中翻出了一套比自己年龄大好几岁的《鲁迅选集》,从此鲁迅先生成为他命中注定的“书中的先生” 。他在《我的经典》中曾这样描述鲁迅对他的影响:“先生所教给我的,并非人生观――我觉得人生观是应该靠自己去领悟的,无人可教──而是更为实际的东西,教我为人,教我处世,教我作文,甚至也教我写诗。我对现代诗歌的最初的感悟,就是在把《野草》反反复复读了无数遍、自然而然地记住了其中的每一句话所以不必再读以后所得来的。”。高一时第一次接触到现代派的诗,并为其奇丽所吸引,所读到的第一首朦胧诗是北岛的《一朵迷路的蒲公英》,当即倾倒。高中时代,除了写诗,还对生物标本制作有着狂热的兴趣,“到野外捕捉蝴蝶,几乎是我在夏天周末的唯一活动。”
诗与生物学,如鱼与熊掌,难以割舍。而“书中的爱人”,则是《约翰・克利斯多夫》。准备高考之际,是方舟子读闲书最多的一年,因为“上课基本上只是复习,没有多少新内容可学,闲得很”,同时也是他看电影最多的一年,“看上近百部应该是有的”,独自去看电影的习惯也是在其时养成的。“然而所有的这些名著、名片,却没有哪一部象《约翰・克利斯朵夫》那样给我的心灵如此深沉的激动。那是我在书的世界所发生的刻骨铭心的初恋,事实上也是唯一的一次爱情。”高考时,方舟子语文成绩全省第一名,却上了没有文科系的理工学校中国科大,“乃是因为知道诗歌创作可以业余玩玩,生物研究却必须有专业训练。”上了科大,“学的是现代生物学,并不需要制作标本,从此我也就一门心思当我的反叛诗人。”方舟子的诗作在大陆、台湾、美国都有发表,并多次获奖。大学本科时代,与他最有缘分的书是《西西弗的神话》,他称之为“我的经典”。许多年后,已过而立之年的方舟子回忆道:“在我上大学之前,早已把整个人生设计完毕,思想也已成熟,所以,那时候读书,已不是要找引路的导师,而是在找知心的朋友。而使我对这个朋友一见如故的,却是它的开头所引的古希腊诗人平达的两句诗:‘哦,我的灵魂并不追求永恒的生命,而是要穷尽可能的领域。’ 要让宿命的人生变得有趣,就尽可能地多走几条路;要让荒谬的人生变得有意义,就不妨细细地体味每一过程的悲欢痛快,结局如何也就无关紧要了。唐璜穷尽女人,演员穷尽角色,征服者穷尽土地,创作者穷尽艺术,而一无所有的我们,至少可以以心灵穷尽世界,永不停息。当我无师自通地想明白了这一切,突然看到有人在哲学上对此做洋洋洒洒的论证,让我从此在旅途上可以把胸膛挺得更高,那种亲切,如遇故人。而加缪完成这本书的时候,也不过二十九岁。”
去美国之后,方舟子看电影看出了一本《美国电影史》,他e-mail道:“看电影对我来说是一种艺术享受,并不带写影评的任务。写美国电影史,只是一个总结、回顾,看电影的时候并没有做这个打算。这本书大约花了三个月时间,其实并没有写完(按计划第二部分是专门评论美国当代电影的)。”
学通文理:没有人文的科学是跛脚的,没有科学的人文是盲目的方舟子有深厚的文学、历史、哲学功底,他写了不少史学争论、文学争论、网络争论、人物评传等方面的文章,文采飞扬,见解独到。他曾在回答记者提问时说:“写点历史介绍或史论文章,只是业余爱好,学术研究是谈不上的。不过我倒是一直想过要在这方面做点开拓工作。唐代历史学家刘知几曾经提出史家‘三才’说,认为治史应该学、才、识兼备,也就是具有史料的收集、表达和分析三方面的能力。在‘学’也就是史料的收集方面,业余爱好者自然无法跟专业研究者相比。但我自以为有点文学才能,逻辑分析推理能力也较强,又受过了这么多年的科学训练,思维比较慎密,所以在 ‘才’、‘识’方面,反倒有些优势。看目前的中国历史介绍文章,或者过于枯燥、专业,或者属于随意发挥的戏说、演义,我想,能不能把文学表达、科学思维和历史研究融合在一起,在客观的历史叙说中,既有科学的严密分析,又有文学的生动激情呢?”
当然也有专家说方舟子文史论文“多有不妥之处”, “有一些不符合学术规范之处”。即便如此,方舟子的史学、文学论文,读来又有趣又长见识,而且注重史料的搜集、考证极有说服力。他的《郭沫若抄袭钱穆了吗》,如果是一个历史学专业的学者写的,笔者才不会发出这样惊讶的赞叹,有文如斯,所谓学术规范不要也罢,既然方舟子写文章是出于真心爱好兴之所至而非为了评职称捞学术地位。
方舟子曾“篡改”爱因斯坦的话说:“没有人文的科学是跛脚的,没有科学的人文是盲目的。”他认为,人文学者敌视科学是危险的,轻视科学更是狂妄的,应该尽量了解、尊重科学。科学工作者也应该关注人类的命运和社会的进步,力所能及地参与从街道、城镇、国家到全世界大大小小的社区中与科学相关的事物,承担起科学普及和教育的责任。
方舟子对进化论情有独钟,“在我的科大同学中,像我这样有过对传统生物学感兴趣的经历的,好象没有。”他是这样评价他所崇敬的达尔文的:“达尔文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深入大胆的归纳能力、严谨谨慎的推理能力、典雅晓畅的表达能力、公正冷静的心理承受能力,乃至于高尚完美的人格,都使他成为驱逐上帝的一代科学宗师的最佳人选。他是智者和仁者合二为一的圣人。”方舟子写科普文章,批判神创论和进化怪论,使进化论的观点成为网上论战的焦点。求仁得仁,我想方舟子有意无意是拿达尔文做榜样的。他常常讲到“述而不作”,无论文理作品,他都是在自己能够发言的领域有力、响亮、清晰地说明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而对其他领域,只是“述而不作”,“引述那些领域的专家的意见,而绝不敢口出狂言,以为自己有什么发现”,正因如此,比起网上网下的那些妄人、骗子,方舟子的文字有风度有分寸,感人而可信。方舟子本身是一个生物化学博士,钟爱自己的专业,在论战中他也不讳言对在自己的专业有所成就是有打算的,他写纯美的诗歌,写美国电影史,写文史论文,主持新语丝网站和期刊,这样一个人,该有多么高的天赋和多么旺盛的精力以及多么强烈的对这个世界的关怀和对这个人生的热爱。
“尖酸刻薄”的网上鲁迅:要让我承认失败或犯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方舟子的网上论战以出手快、严谨缜密著称,连他的对手有时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曾说:“要让我承认失败或犯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我不打无把握之战,不感情冲动,所以在较正式的辩论中不太可能犯错。当然,在网上张贴了那么多东西,发言了那么多次,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随口出点小错误是难免的,象几年前我把李敖说成胡适的学生(应是学生的学生)、把铝硅酸盐说成硅酸铝,直到最近有人贴我的大字报时,还把这些当成我不学无术的罪状列出来。但我的对手几年来反反复复说个没完的也不过这几条小错误(有的‘罪状’是以讹传讹,并不成立),也可见我的出错率之低了。”
方舟子自初中发现鲁迅,便一直自觉将鲁迅视为一生的先生,他的文风极似鲁迅,对伪科学的揭露 “如匕首如投枪”,弹无虚发正中要害,所以中招者无不或恼或羞而成怒,方舟子便也如当年的鲁迅一样,得到了许多诸如“心胸狭窄”“尖酸刻薄”“四面树敌” 这样的美誉。他曾说:“自从我在1993年惹上了网上是非,在网上受到的谩骂就从来没断过。”
事实上,方舟子不但不僵化呆板,反而感情丰富,文笔犀利;他不但不打不过就跑,反而见伪就扫见假就揭,且有理有据入木三分,问题说清楚了之后,绝不理会车轱辘话的缠斗。他的发言,当你读了整个事件中他的揭露文章以及被批评者的原文之后,觉得真是字字珠玑快哉快哉,而如果你只是一个偶然路过的看客,则难免觉得他这个人“心胸狭窄”“四面树敌”;如果他所批评的你又是一个毕竟不是真骗子或假高人的很自尊的文化人,那么你觉得他小题大做无聊透顶也是可以理解的。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的确说对了,不管以如何令人难以接受的方式。中国学术界、媒介对“玄奥古文化”“神秘宇宙现象”的叶公好龙已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了,信口雌黄、信笔胡抡的安全性也已久经考验了,所以发一篇神神道道自欺欺人不知所云死无对证的文章,原也正常,而百姓久居兰室不觉其臭,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对这点伪科学早就有极强的免疫力了――你说得再神道点他们才会动一动心去认真领会一番受点毒害,这就难怪见怪不怪的人们烦方舟子多事了。
而“立此存照”存的大多是在主流社会有头有脸有背景的人物,他们当然更不甘心多年的以假乱真弄假成真的学术成果毁于一旦,更加急于想方设法重塑金身,这样方舟子尤其令人厌恶起来。
对基因皇后陈小宁网上网下深表同情的说法就不少,比如质问方舟子“知不知道许多留学生学成了不敢回国,职业女性的发展征途更加崎岖不平?”比如怒斥方舟子 “就是他说陈小宁的东西没有价值,中宣部调查以后认为是有价值的,他常搞错,他本身就是伪科学”等等。笔者就陈小宁事件一些比较流行的反对说法,通过e- mail询问了方舟子,他很快作出了回答,从中我们也可一窥他的快速反应和严谨缜密。
A“‘基因皇后’是媒体炒作加的名称,陈晓宁自己并没有那样自我吹嘘。”
方: “基因皇后”虽然是媒体用的称呼,但这是根据陈晓宁担任首席科学家的博宁公司的以下介绍而归纳出来的一个称呼:“世界生物科学界顶尖级人物”、“建立了一套世界顶级的DNA及BAC克隆基因库”、“三大基因库目前在世界上独一无二、价值无法估量”。我们在批评陈晓宁时,主要针对的不是“基因皇后”这个称呼,而是针对这些无疑至少是被陈晓宁本人认可的评价的。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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