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两种人都能迅速在三里屯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脏街的奶茶店可以花8元买到一杯青提汁,而在相临的太古里的一家饮料店,一杯提子汁要49元。Mojito装在塑料杯里,15元一杯,如果你向北走 95步,来到一家酒吧,用玻璃杯里喝下一杯Mojito要花费35元,而在更远的另一家酒吧,喝一杯鸡尾酒要付出70元。小蕾喜欢这间酒吧的鸡尾酒,她有一个固定的服务生,小蕾每次都愿意给她一些小费。
金子早已对酒吧里的各种事习以为常。他从住处步行到酒吧只要20分钟。他的生活圈子非常小,每天两点一线,但又阅人无数。
他不高,有些胖,聊天时,他的烟一直没有断,不时地咳嗽几下,2个小时里,他喝了4杯鸡尾酒,这让他起身微微晃动。
5年前,22岁的金子来到三里屯这家20平方米的小店,服务员、收银员、门外掮客,他什么都做。23岁时,他吸了第一支烟,第一次喝醉,那时的他看不到未来,又企图为梦想挣扎一下。这个不善言谈的男孩喜欢弹吉他,他每天要练琴8个小时,只睡4小时。那时他唯一的梦想是发专辑、组乐队、开演唱会……现在他早已不再想它。
18:00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下午6点,27岁金子点亮了酒吧的灯箱,他几乎是北街最早开灯的人。
当金子正努力地卖出一瓶30元的啤酒时,他的顾客正在谈一笔过亿的房地产交易。金子形容这些人是“坐着挣钱的”。“我们每天累得跟孙子似的,挣得还不到他们千分之一。”
三里屯从来不拒绝任何人,所有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位置。有钱人来这里消遣,普通人也可以在这里生活。
这里可以让人迅速找到同类,也能把另一部分人消磨成同一个样子,人们不可避免地在这里被同化。
酒吧老板David的微信里大概有2000个“好友”,每个发朋友圈的信息都至少有50个“赞”。每晚,他看着彼此陌生的客人交换电话和微信,他很清楚有一类客人在“假high”,但他也要向各种客人打招呼,和他们微笑、握手、拥抱、贴脸,称呼他们“亲爱的”。
Paul并不爱喝啤酒,但现在他会习惯性地点上一瓶自己公司的啤酒。啤酒的泡沫在他的胃里翻腾着,这一年多里,他的呕吐物几乎出现在每个三里屯酒吧的厕所里。一杯500毫升的啤酒,他可以轻松干杯,这份工作已经让他胖了10斤,还有了中度脂肪肝。最近,他已开始测试新人,考察他的“酒品”,而他最初的痛苦也传递给了下一个人。
菜菜一直阻止她暗恋的德国男孩来到三里屯,她的外国前男友最初只是一个羞涩的邻家男孩,但在三里屯,每天都有中国女生请他喝酒。“如果每个晚上都能得到不同的女孩,为什么还需要稳定的关系?”男孩和菜菜分手后,他身边从来没缺过姑娘。
但三里屯依然能让Sunny每天出门都能抱有一丝期待感。6点半,Sunny骑上电动车,从东四的一个大杂院出发,她要在7点前到达酒吧开始今晚的工作。而这时已经有两个同事在备料,他们要榨出至少9种水果汁。
Sunny是这家酒吧的调酒师,她已经在三里屯工作5年,称得上“阅人无数”。在她眼中,客人只有两类,“装×的”和“低调的”。她几乎能一眼识破前者,有时,她会和同事打赌这样的客人会点什么酒。“很装的人一般会点长岛冰茶,因为这也许是他们知道的唯一一种鸡尾酒。”她至少能猜中70%。
7年前,17岁的Sunny刚刚来到北京。那时,她还是一个在王府井卖糖葫芦的小姑娘,一个月能赚700元,每天往返于宿舍和王府井小吃街,根本搞不清北京是什么样子。但她能迅速打开心扉,在公交车上和一位北京老大爷成为了忘年交,今年春节他们还在一起度过。
5年前她来到三里屯,从酒吧的收银员做起,那时的Sunny还是个慢热的人,她很少主动与客人说话,也不会讲英文。而现在的Sunny会和每个熟客寒暄,开场白通常是:“好久不见,你还在北京吗?最近怎么样?”
她认识5个David、2个Celine、还有数不清的Tony。“这份工作,让我看人看得太清楚,一个清醒的人走进来,走出去的样子千奇百怪。”Sunny在三里屯遇到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他们都是为了买醉而来,酒吧时光只是他们人生中一个短暂的休憩,正因为这种短暂,酒吧里的谈话变得不够真实,人们伪装、吹嘘,因为没人在意真假。
至少有70%的客人,Sunny知道对方的名字、工作,但对方究竟是谁,她也说不清。在三里屯,好像所有人都互相认识,又都不怎么认识。
Sunny最晚会在下午两点起床,上班以外,她几乎都宅在家里,她不喜欢一个人出门,“特别害怕孤独,出门必须要有人陪。”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两年,起因是一次分手,“生活突然变成自己一个人,很不适应。”
但Sunny并不是个娇弱的姑娘,每隔几分钟就能在酒吧的二层,听到她在楼下爽朗的笑声。
现在她的收入涨了十多倍,服装品味也从美特斯邦威变成了Zara,但是她再难对人坦露心扉了,“自己的心和别人拉开了距离。就再也遇不到那样的事。” 大多数情况,人们乐于对调酒师倾诉最隐秘的心事,因为对方是一个和自己真实朋友圈不相干的人。而调酒师的心事很少有人问起。客人就是客人,只有极少数会成为朋友。
21:00 性是一件简单的事
三里屯的夜晚从9点开始升温,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在某个酒吧落脚,寻找来自陌生人的短暂慰藉。
一到9点,脏街上几家酒吧的音乐会准时响起,这让脏街的声浪瞬间达到100分贝。人们的心脏随着轰鸣的舞曲和电音怦怦跳动。这里有一间名字以K打头的酒吧,提到它的名字,很多三里屯熟人都露出诡秘的笑容,这是三里屯心照不宣的秘密,这个酒吧是大家公认的一夜情“圣地”。
K的舞池能容纳15对“情侣”,他们睁着眼睛在闪烁又昏暗的灯光下接吻,手伸进彼此的衣服,摸索着另一个人的体温,即使你有舞伴,也会有其他人贴近你。一个外国男人对拒绝他的菜菜说:“你不找一夜情,为什么要来这里?”这个困惑只持续了5秒钟,他的眼神便又落在另一个女孩身上。
西西厌恶K的音乐,但为了陪朋友,她还是走进了去。西西不挑酒,能醉、便宜就行,于是她在小卖部买了一瓶5块钱啤酒,藏在袖管里带进K。
西西自诩“文艺青年”,喜欢“亚文化”。她今年33岁,戴一副黑框眼镜,还梳着学生一样的“齐刘海”。她是北京人,有一口浓郁的京腔,一个人住在崇文门的一个60平方米的“城中豪宅”,她喜欢接待世界各地的沙发客,也乐于在旅行中睡在别人的沙发上。她身上有不少文身,一个彩色热气球文在她的右肩上,刻上它“花了3个小时,很痛。”
三年前开始,她常来三里屯,她喜欢和老外们一起站在路边喝酒聊天,“中国人只局限在想一想,而外国人会直接跟你聊天”。她的老外朋友似乎比中国朋友还要多,除了南极洲,每个大洲都有她的老外朋友。“中国人会觉得我脑子不正常。我常想,如果把两张100块钱放在枕头下,让它们做爱,第二天会不会生出一张 20块钱?”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