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爱国”的“反黄大妈”
“我们坚决支持这位反黄大妈,我们的网站将一如既往地支持她!”——写下这句话的河北中年女人叫夏海新。
她是彭晓辉等性学家们的反对者,“中国反色情网”的创始人。几天前,她还曾代表“全中国的大妈”说:“这不是一个大妈在泼他,是全中国的大妈在泼他!”
以她网站为舆论阵地,“反黄大妈”吹响了号角,对性学者们发起“总攻”。当然在此之前,这个网站也屡遭黑客攻击,屡遭网络屏蔽。
夏海新在给性学家方刚的一封邮件里写道:“方刚,我们收拾彭晓辉你也皮痒痒了吗?你还写文章替彭晓辉擦粪,是不是不泼你你着急了?我们已发动你所在地的人民,在你出席活动时也让你尝一尝粪便的味道!”
在邮件最后,夏海新给自己的署名是:“反色情网 夏老师”。
同一时间,新浪微博上,一个名为“色情局档案解密”的账号,则发出了更严重的威胁:“这次泼粪,下次就泼硫酸。彭晓辉、李银河、方刚为自己准备好棺材吧。”
在“泼粪事件”发生的十天后,夏海新拒绝了我们见面采访的邀请。她有些“职业化”地要求“你把问题写出来,发邮箱里”。两天后,她发来一封洋洋洒洒的“答复”,并在回答中给性学家们戴上了一顶更大的“帽子”——“说是教授,实为国贼!我们说彭晓辉之流是中国社会最坏的人并不为过……”
现实生活中的夏海新出生于“性知识人们到了岁数结婚自然明白”的年代。她比喻那时候的性教育“就像没有人叫吃饭,人照样会吃饭,没有一个人因不会吃饭而饿死”。
人到中年,她开始热心公益,去深山扶贫困、去灾区献爱心……当然建立“反色情网”的目的也是如此。她说她们想建立的理想社会是:“伦理道德价值观要占据主流、主导的地位,婚前禁欲、婚后忠诚,家庭和美、社会稳定。”
4年来,她和一群中年女性一起运营着中国反色情网。她说她们大都是“知识女性”,“信佛教、信基督教、还有的信道教,大部分是中国传统文化爱好者——儒家文化”。
她在谈及创办网站的初衷时如此写道:“中国以色情吸引网友已是惯常的手段,而且一些色情网站的弹窗链接往往会直接跳出来,我们都是母亲,不敢让孩子上网,但挡不住,现在许多媒体特别是网络都把色情当成了一种消费。”
回信里,夏海新喜欢用感叹号,喜欢连串的反问,喜欢用“国家”、“人民”、“正义”这样的大词…… 她强调李银河、彭晓辉、方刚——是“国贼”、“特务”——是“受西方敌对势力指使”意图毁掉“中华民族人种质量”的坏人。
当然对她们来说,这些指控似乎也没有太多证据。
“西方敌对势力一刻也没有停止颠覆中国的运作,他们不想看到一个强大的中国……”夏海新后来在电话里对我们说:他们(性学家)就是要让中国的女人都去卖淫,中国的男人都去搞同性恋……
“中国反色情网”的首页上,如今仍挂着一篇名为《相信手淫无害的网友,你知道75党吗》的文章,文章提出:散播“自慰无害论”的是美国的“75党”(网络特务)——而夏海新同意这样的观点,她“希望国家的安全部门去关注”。
从宇宙奥秘被发现,人类就总喜欢将无法接受的事务,归因于想象中的敌人——有时候它来自“魔鬼”,有时候它来自“主义”。
在1960年代的美国,宗教极端者和性保守者同样将性学家视为洪水猛兽,美国政治人物麦卡锡曾指责金赛:“深受共产主义影响,图谋削弱美国人的价值观”。
彭晓辉觉得将学术观点归于政治有些可笑:“我的性教育研究项目获得了湖北省教学成果一等奖,这么多专家把关、审核,难道会偏离社会主义方向吗?如果偏离社会主义方向一点点,你做不成的。”
李银河则在博客里回应:“在我整个学术生涯中,国外资金支持的唯一一项研究是福特基金会资助的珠江三角洲女工状况研究。当时社科院是福特基金会的在华接待单位……以惊悚的口吻讲到‘受外国资金支持’,好像它本身已经成为罪名,泄露出一种义和团式的颟顸与冥顽不灵。”
无济于事。秀才遇到兵。
高举着“道德”大旗的夏海新们,同样有“知识界”的支持者。
在泼粪事件发生后不久,一位自称“学者”的网民“正宗儒者谭”率先开启了与彭晓辉笔战:“如果学校这最后一片净土都带头发避孕套、带头请彭晓辉等人公开讲‘性’,而且有关部门也不出来管一管,这个社会就彻底完蛋了。”
他的博文随即被中国反色情网搬上首页。作为“知识界”反对“彭晓辉之流”的榜样,中国反色情网的工作人员则在“正宗儒者谭”名字后面特意标上了一个括号——“(教授)”。
在反对性教育之外,这位实际名为“谭定立”的广东网友,另一些博文题目却不堪入目:《女人去广交会做翻译其实就是做鸡》、《我国应该禁止女性学英语以维护国家民族利益》、《男人玩女人是人之常情,搞女权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伊朗因反“性侵”被征服绞死的女人是活该》、《黑人都是垃圾人口》、《反对“三从四德”的于丹根本不配讲中国传统文化、《男女平等是西方反华势力提出最蛊惑人心的口号》……
当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反黄大妈”们并未在意。
11月30日,世界艾滋病日前一天,“泼粪大妈”在西安街头上演了另一出戏剧。她将中国性学者李银河、彭晓辉、方刚和美国性学者阿尔弗雷德·金赛的照片摆在一起,颇有审判意味地发起群众“批斗”,然后对着照片再一次泼上粪便。
“中国反色情网”也再一次以一则图文报道宣告了“反色情”的胜利果实——“艾滋病日西安市民烧毁四名性学家肖像送瘟神”。
3.关于“性”的战争
“反黄大妈”们的矛头为什么指向性学者?
在性学者们看来,“泼粪”的根基,是人们头脑中根深蒂故的“反性”情结。正如彭晓辉所说:“我并不反对反色情,但你应该采取合理合法和科学的原则,你不能说把我们性学研究和性教育也归为色情,这个概念太可笑了。”
夏海新们则强调,“我们不反性,但我们反色情。”对于“为何不去东莞反色情,而把枪口指向性学者”的疑问。她解释:“我们认为相比东莞,这些倡导性乱的专家是色情之源,他们以文化科学的面目在媒体上大力‘贩黄’,比东莞的危害还要大。 ”
她以一个来自咨询电话的“案例”,来讲述“色情”对于家庭的危害,讲述正被挑战的伦理——一位妻子,因为发现丈夫在看裸体艺术照片而不知所措,而两天后,又发现儿子也在看那张照片。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