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四川看看但身体不好“回不去了”
5月16日早上5点,天刚亮,两位老人又坐在一起。杨云清递给父亲从四川带来的叶子烟,“老家带来的叶子烟,记不记得哦?”“咋不记得喃?以前抽过。” 杨友富说到家乡时,说了好几个人的名字,但杨云清却摇摇头,“他口音太重,也可能说的人都是和父亲一辈的,我都不晓得。”
“想不想回四川老家看看?”记者问了杨友富这个问题。“想回去看,但回不克了(云南发音)。”他还拉着一旁的杨云清的手重复一道:“老家样子我还记得,想回去看看。”
云南家人说,已经在云南生活72年的杨友富,饮食、口音、生活习惯等都已经彻底云南化了,特别是口音,完全不会说四川话了。其实这么多年,他经常提起在四川有一个儿子,而且以前也通过信,但后来断了,联系是有的,只是从来没见过面。“父亲也常说到想回四川看看,但以前家里太穷了,就没考虑这事。等有条件可以出去了,父亲却又老了,身体不好走不动了。”
大约80岁后,杨友富就再也没出过村子,以前也只去过勐捧镇,连县城南伞镇都没去过。这么多年,杨友富过着寡淡简单的生活,顶多就是到附近村寨走走,因为这些地方有他的几个好朋友。
情不自禁落泪“下次把孙子带来看我”
杨云清一家来了6个人,得到了同父异母云南一家人的热情款待,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5月16日上午11点,分别的时刻到了,这是现场包括记者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法直视的伤感一幕。
杨友富已经知道四川儿子就要走了,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杨云清背上了背包,一步一步走向父亲。“老汉,我走了哦!你保重身体,我会再来看你的哦!”他用双手紧紧搂住父亲的头,脸贴住父亲的脸不停地说着,杨友富已经浊泪满面,几次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杨友富的小儿子杨新卫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伤感。”
无比伤感的分别场面,让几位四川和云南的亲人情不自禁哭出声来,“舍不得你走,我回不去了!”“还要来看我。下次把孙子带来看我!”听到老父亲的话,杨云清连连点头。走到村头路上,就要上车了,杨友富的老伴蹒跚着脚步撵了上来,和丈夫的四川后人告别。
晚年宁静打破“爷爷想起这事会难过”
分别后半小时,记者再次回到杨家院子。热闹了几天的院子突然冷清了下来,杨友富还是一个人坐在那个沙发上一言不发,而他手里的烟蒂已经快要燃完了。
孙子杨文兵说,这么多年来,爷爷偶尔会提起四川儿子的事情,但真的到了见面这一刻,血缘亲情还是让这位经历了风雨沧桑的96岁老人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之前爷爷都是每天早上8点醒晚上9点睡,没什么念想,这几天却起得早睡得晚,人也显得比较兴奋。”
“特别是今天上午四川大伯他们走了后,爷爷还掉了眼泪。”杨文兵觉得,爷爷年纪大了,他的难过伤心会反应迟一点,“就怕以后他经常想着这事就难过”。杨友富老人原本没什么念想的晚年宁静已经被打破了,但这是无奈的事情。
大女儿杨新果在四川亲人走的时候也哭了,她说,父亲已经到了说走就可能走的年龄,能和自己72年未见面的亲儿子见上一面,这是老人的心愿,也应该是四川大哥的心愿,“让两位老人了却一段心愿,这就足够了。毕竟这都是当年很多原因造成的。”
两家人约定,以后要经常走动联系。5月16日上午,云南那边有3位亲人跟着杨云清一起踏上回四川乐山杨友富老家的路途,这一趟大概要花2天时间。杨新果说,他们一是去走走亲戚,二是代老父亲回他的故土看看,“还专门带了相机,要在村上拍些照片,带回云南给老人家看看。”
记者手记
这粒撒出的“盐”
有点苦涩
我总为四川人乐观豁达、甘于各种漂泊生活而感动,“四川人是天下的盐”,有人的地方就有四川人,为了生存,他们忍受远离亲眷凄苦,在异乡默默地打拼人生。
我在巴西圣保罗地铁上,遇到过还操乡音的绵阳人;在甘肃新疆交界无际的沙漠深处,我邂逅忍受枯燥默默劳作的四川大妈;更别说在条件艰苦的青藏高原,那开饭馆的、开出租的,到处都是远离家乡的四川人的影子。
杨友富也是这样的一个四川人,72年前他本是一个忙着盖房子,在家乡过平静日子的小伙子,但一系列特殊的历史际会迫使他改变人生轨迹,从此告别家乡,远离妻小,再会至亲时,已是垂垂老者风烛残年。杨友富就是一粒撒出的“盐”,这颗“盐”有点苦涩,他的故事写尽了人世沧桑和无奈。
人生如戏,杨友富72年的颠沛人生给我们的震撼实在太大了,一部戏往往也不过如此。一路兼程从成都赶往中缅边境的半个山村探访杨友富的时候,我就在想,72年前的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告别亲人离开家乡?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再也没能回到四川故土?只能说,各种因缘际会,促成了杨友富这72年的人生轨迹。只愿,像杨友富这样远离四川故土漂泊在外的人,都能过得幸福。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