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他最坏。”周玉山说,“走哪儿撵哪儿,大家都反映他事儿多。去年就见过一次,在桥下,上来就嚷,说你回老家去!”
“也理解城管,就是别那么横,你撵走就行了吧。”周玉山说,他们这些做小生意的和一些平常比较客气的城管,关系处得其实都不错,“考试那两天,生意好,有的城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刚黑下来的时候,一个和周玉山相熟的中年男子逛到他的摊子前,跟他说旁边桥上两个卖小饰品的小贩为争地盘打起来了:“后来的那个说我今天交过钱(给城管)了,你不能在这里摆。”中年男子的神情颇为得意,跟周玉山说完后,转身快步跑去南边告诉更多的人,以防被他人抢先传播。
周玉山旁边卖手抓饼的中年妇女也是河南口音,刚干没多久,生意不是很好,跑过来跟周玉山聊天。两人聊起一个卖烤面筋的人生意很好,周玉山叹口气跟她说:“他能耗,都是最后走。”
周玉山说他一开始没想干这个炒面摊,因为做小买卖实在太累了,他早已疲惫不堪。去年灌饼生意更加不好之后,他也想过干别的。他告诉我,老家村里的绝大部分人都在兰州做假酒,他去年偷偷去了两趟兰州,但是由于媳妇的反对——风险太大怕被抓起来,并且从来没干过,不熟悉门道——便作罢了。干炒面摊也是跟老乡学的,由于有厨师基础和多年做小买卖的经验,他上手很快。“媳妇觉得还是小买卖好,风险低,见利也快。”几年前村里有人因为贩假酒被抓起来了,“花了几十万才给赎出来”。
他也不知道这种小买卖还能再干多久。“早就干够了,但是确实没别的可干。”自从干上小买卖,周玉山一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尤其这几年,周末和学生节假日的时候他就跑到别的地方去卖灌饼,尽可能把能利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上。
和他同时期开始在双桥一带干小买卖的人,很多都不在了,不是去了别的更为繁华的地段,就是回了老家。周玉山说,他之所以不离开这里,一个很主要的原因是,女儿就读的朝阳区于家围小学,是所公立学校。
这所学校的学费和书本费是全免的,每个月只交180块钱的午餐费。对于周玉山来说,公立学校是最好的选择:好的私立学校费用动辄几万,承担不了;差的又“乱七八糟”,不仅教学质量他接受不了,学费也并不是很低。儿子当初上的就是私立小学,每学期也要几百块钱学费。
能上这所公立小学是很不容易的。入学时虽然通过了考试,但是由于报名的人太多,女儿还是没有进去。幸好那一年这所小学的校长是天桥灌饼的常客,女儿才得以“加塞”进去。
这十几年,周玉山过年都没回过老家。他说回老家太麻烦了,本来就累,车票也不好买。老家家里什么都没有,回家过年,锅碗瓢盆都得新买。“用两天就扔那儿了,回头还得再重新弄。”周的父亲也老在外边打工,家里经常没人。
“没时间”是周玉山经常挂在嘴边的词。他已经把每天可用的时间利用到极致,争取多赚一点钱。在北京这么多年,除了天安门广场,他哪儿都没去过,更不用说带孩子去什么地方玩了。
来北京将近20年,周玉山对这里已经习惯了,老家也就是有急事儿才回一次,印象早已模糊了许多。但是在北京,他仍然居无定所。“总不能老漂着啊,干这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他现在也会想,2003年,刚到天桥的时候,南侧的珠江绿洲小区正在建,5000块一平米。“当时借钱买也行啊,可咱没那个头脑。”
“提起房子我就来气。”周玉山苦笑。2009年,他在老家县城买了套房子,上边住人,底下是商铺。他买得有些后悔:上边住人面积太小,下边底商由于所处的地方还没发展起来,既租不出去也用不上。这套花了30多万买的房子,现在还一直扔在那儿。
去年,老家越来越多的人在信阳市里买了房子,周玉山也买了一套。“不都是比嘛,他们都买了我也就买了,还借了10来万块钱。”
这几年,周玉山想过多次“回老家算了”,开个小超市也挺好,能养家糊口就行了。但是在北京再苦,每个月一万多块钱的收入,还是让他一天天地在这里“耗”了下来。
“过两年没准儿真回去了。”他想着等女儿小学毕业以后,就全家回信阳市里,让女儿在那里上初中,到时候现在上高二的儿子也上大学了(周玉山说儿子学习成绩一直不错,保持班里前五,考上大学的机会不小)。“(一家人)都回市里,也挺好的,也不能光想着钱。”
晚上10点半,周玉山收摊了,开着电动三轮车回家。几辆卡车呼啸而过,飞尘满天。
回到家还得刨土豆丝、洗生菜、熬酱,洗瓶瓶罐罐,准备明早灌饼的一切应用之物。进门的时候房东的狗又该叫了,又会吵到邻居,幸亏人家还不错,从来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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