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96年。周玉山十八、九岁,在门头沟的小饭馆里打工。最早是配菜,一个月拿200块钱,两年后才掌上勺。路边小饭馆生意不稳定,周玉山经常被迫换工作,“老板看生意不好就换厨子”。他说干厨师那几年,最多的时候是一个月1600块钱工资。十几年前,对于周玉山,这是一份很可观的收入。“但没干多久就又得(被老板)换了。”
出来做小买卖是媳妇的主意。她当时是纺织厂的女工,看到有老乡卖灌饼(郑州小吃)卖得不错,打算自己也学着干。
两个人就都不打工了。干小买卖比打工累得多,每天起早贪黑,只能睡5个小时,累得不想吃饭,但回报也比打工高。最近这几年,周玉山夫妇平均一年能挣10万元左右。“打工不光挣得少,有的老板坏着呢,没有哪次工资能拿齐的,怎么也得压你一个月的。”
住所也相对稳定下来了。从2003年起,周玉山一家便在双桥住下了,十几年间,虽然时有搬家,但不会离开这片儿。也是从卖鸡蛋灌饼开始,他们把5岁的儿子接到了北京。周玉山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北京上完初中便回到老家上高中了,女儿生在北京,现在上小学三年级。
这些年,周玉山的大舅子、小姨子和一个姐姐都陆续来到北京,卖灌饼或是炒面。“都是我带出来的,不过他们现在生意都比我好,哈哈。”
上午10点半,周玉山收了灌饼摊,去3公里外的农贸市场上货。他买了下午炒面摊要用的细面条、鲜河粉、豆芽,以及灌饼所需的肠和鸡腿肉。
中午12点半,他回到了家,开始准备下午的生意。
周玉山租住在京承铁路南侧的一小片平房里,边上是一条浮满垃圾的水沟。他住的这排平房有个小院,但很窄,只能并排过两个人,说是过道更为合适。小院里有四户人家,除了房东老两口外,剩下三户租客都是每家住一间平房。
周玉山的屋子在中间,不大,十几平米。过道另一侧是一个几平米的棚子,周玉山用来放货。平房的租金是400元一个月,棚子50元,电费平均100元/月(水免费)。
周玉山是今年年后才搬到这边来的,以前住在一个大杂院里,比这儿宽绰。虽说他对这个住处不怎么满意,空间太小,屋子里都是货,又挤又乱,但也没有什么办法。“我们找房子特难找,楼房肯定不行,这么多东西、四辆(电动三轮)车没地方搁,上下楼这么多东西也没法弄。只能找平房,但这附近越来越不好找了。”年前由于北京某处大杂院失火,周玉山他们便被“赶”出来,不允许再群租大杂院。
下午卖炒面需要准备不少东西。青椒、胡萝卜、青蒜,要切成丁儿或丝儿;细面条要蒸好,鲜河粉则要和上油。之后,他到院子门口擦卖炒面的电动三轮,“每天都得擦,油烟大,不擦显得特脏。”
一切收拾妥当,已经中午1点50分了。周玉山煮了方便面当作午饭,打开电视,看他最喜欢的国际新闻。今天CCTV13里播的是马航失联和乌克兰事件。
“喜欢关心国际大事儿。”周玉山说,“啥台湾的日本的,爱看(这些地方)与中国大陆相关的事儿。”
下午2点多,周玉山可以稍微歇一会儿了。他说这十几年来每天都缺觉,如果中午不睡一会儿,下午盯不住。“稍微慢一点儿中午就挤不出来睡觉的时间,有时候看着看着电视就睡着了。”
周玉山下午还要去接女儿和以前邻居的孩子放学。他和邻居搭班,早上邻居送,下午他接。
女儿下午4点多放学。周玉山4点起来,开着一辆拉人拉货的电动车,去2公里以外的于家围小学。回家后,周玉山把炒面摊的东西都放到车上,接好煤气罐,开到北边2公里第二外国语学院宿舍门口的街边。
这个路口除了周玉山,还有另外几家做小买卖的,卖熟食、手抓饼和煎饼。
接孩子放学会耽搁不少工夫,周玉山到这里已经傍晚6点多了。他通常干到晚上10点。炒面、炒饼、炒河粉、炒米饭,价钱都是6块一份,加鸡蛋7块,加培根10块。周玉山说,卖这个也是差不多40%~50%的毛钱(毛利率)。
这里的生意比灌饼要好不少。从晚上7点开始,二外宿舍的学生就陆续过来买吃的。人多的时候,有七八个人排队。有几个学生是专程过来买的,因为有同学买过之后说:“他家的味儿比别人的好吃。”
今天晚上周玉山卖了大概有四五十份,300多块钱。他说,这里现在熟客也变多了,还有一些认出他是天桥灌饼的也会过来买。
在这个地方做小买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只有一个问题:很多拉土拉建材的大车来往,街上总是尘土飞扬。晚上要收摊的时候,大车越来越多,周玉山看着将自己包围的尘土,自言自语:“太脏了,真不忍心卖了。”
周玉山对大车的反感也不完全是因为影响生意,一些城管的假公济私也让他不悦。“本来前几天罚他们(大车)了,以为没事儿了,但罚完钱又让开了,就是为了收钱。”同样的事例在他的灌饼摊也发生过。因为卖灌饼,他也没少被城管抄过。但是在前些年,城管都把抄走的家什拉到天桥东侧的一个私人停车场里,赎一次三五百块钱。“老那样循环有意思吗?又不是说不让干了。抄一堆车到那停车场,交钱就拿回来了。”
“太腐败了。”周玉山说,“2008年以后抄得少了,现在都拉到城管大队去了。”周玉山对城管不满的地方其实并不多,除了一些城管乱收钱,也就是有少数城管喜欢耍威风。他说,今年年后,天桥北片新上任一个副队长,前些天看见他推着车在那边过,上来就骂。“他说你别给脸不要脸。其实我那天没卖,我就说你骂谁啊,怎么张口就骂人?他说,行啊,你愿意告告去,我就骂了。然后我拿手机把他胸牌照下来了,他也没较真。咱也不想把事儿闹大,我也知道我闹大他也没辙,闹到领导那儿他不好办。但其实我也没证据,他就不承认怎么办?也没录像没录音。”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