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成了身边的野兽
挂了电话,郭翠兰从腰间抖抖索索地掏出一个扁扁的钱包,抠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块钱。李健康问,够吗?然后又递给郭翠兰一块。
郭翠兰收拾着包说,李帅不舒服,要去医院找医生,得马上过去送钱。这是老两口每天的生活中,很常见的场景。即便是不能回家的深夜,儿子一个电话,郭翠兰就得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郭翠兰对儿子的恐惧,已经完全超出了母亲和儿子的关系,她难以理解被亲生儿子用高压锅盖砸得头破血流。她一遍遍问,你能理解吗?你最爱的亲人,好像你身边的一个野兽,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作,又不能抛弃他。
郭翠兰说她一个人不敢独自和李帅在家,枯瘦的双手下意识地攥紧裙子,眼神中的恐惧如同情景再现。
和被关在笼子里的精神病患者相比,李帅是幸运的。但是这种幸运,其家人付出的代价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这个三口之家,同居一室的夜晚,需要把剪刀、菜刀全都藏起来。即便如此,李健康也不敢睡得太死。他害怕每一次电话响,对于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在摁下接听键之前,都恨不得对方说打错了。
李帅有一次半夜发作,要出去走走,李健康拽上件衣服就得跟上。李帅走着走着突然躺在马路上不动了,说要凉快凉快。李健康怎么叫,他也不起来,只好蹲在李帅旁边,一直蹲到天亮。看着天由黑变白,看着卖油条的一家支摊炸油条,顾客慢慢多起来,又散开,最后摊子撤了,马路上一片繁忙,李健康才带着“凉快”够了的李帅回了家。
曾经被儿子锁在屋里,眼睁睁看着全家的廉价手机被发作的李帅在楼道的液化气灶具上烧光,李健康不得不对家里的三个锁进行了改装,连儿子房间的插销都得改装,以防止他把自己关在屋内打砸。“一万多的电脑,他发病的时候,150块就卖了;给他办的公交卡,他去退押金拿出来花。这些都不能说,说了他更容易发作。”李健康灰白的头发,说到激动时,有些颤巍巍,远比59岁的年纪看上去苍老,旧旧的T恤衫,衣服领子缝着密密的针脚。
父母能给的都给了
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曾经是一名司机。李帅14岁因病辍学后,不停地惹祸,“有时候上着班,打来电话说又闹事了,就得赶紧往回赶,什么工作能允许你这样?”李健康带着李帅去医院的路上,赶上李帅发作,在大马路中间,把自行车横着抛出去,砸中了一辆过路的轿车。李健康和司机道歉,又担心着李帅惹出更大的祸,不得不在马路中间高喊着他最不愿意说的话,“我儿子有精神病,对不起,请你原谅他”。然后塞给了司机200块钱,赶紧去追儿子。
李帅不住院期间,在家无聊要求上学,李健康多方联系,把李帅送到一所私立学校,买了被褥课本,安排好没几天,就接到学校电话,李帅把传达室砸了,电动门也给弄坏。
李健康请假跑到学校,和校方说尽好话也无法改变儿子不能继续读书的结果。为了省钱,他拿着坏掉的电动门遥控,蹬自行车找到郊县的一家电动门厂进行维修,和电动门厂方的销售员磨了5个多小时,还是赔了500块钱。
类似的事情太多,李健康不得不辞职善后儿子制造的每起事端。郭翠兰坚持工作到退休后,这个家庭的全部收入就是她的退休金1940元。
就像最近的第21次出院,李帅要求自己住,把郭翠兰夫妇赶出来,吃饭成了问题,两口子挤出每周200块钱,作为他的生活费,剩余的钱,就一分一分地攒李帅的药钱。
对于一名精神病患者,控制情绪的就是药物,365天,一天都不能断。国产的精神病类药物,20片250块钱一盒,进口的30片要700多元。李健康的破钱包里,夹着几张磨损严重的名片,甚至有药厂的销售员,全市的药店他都跑过,由此来对比哪家能便宜几块钱。
一个多月前,夫妻俩骑着自行车去保定河北省第六人民医院咨询,骑了近14个小时,早晨5点多出发,傍晚7点多才到。这一天,他们只在新乐吃了份炒饼。
赶到医院后,咨询了大夫,转了转医院,晚上在医院的椅子上相互靠着,第二天凌晨4点往回赶,历时又是近14个小时。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