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世“如果她有想法,我就帮她找妈妈”
在向国际开放的众多国家中,美国是收养中国儿童最多的国家,而中国《收养法》开始施行的1992年是首当其冲的一年。
公开数据显示,《收养法》施行前的1991年,61名中国被收养儿童获得赴美签证。到1992年,这个数字猛增到206名。而当年被国际收养的中国儿童共232名,其年龄主要分布在1至3岁,其中多是像詹娜这样的女婴。
另据公开报道,自1992年以来,共计有超过12万的中国儿童被美国人领养。在2005年的高峰期,每年约1万名儿童进入美国。随后,随着国际收养衍生出的问题被媒体披露,加之中国经济条件改善弃婴减少,这个数字近年逐步下降。
1992年夏天被玛格丽特带到大洋彼岸的中国女婴,有了新的名字“詹娜”。
她们生活在马萨诸塞州东北部的纽伯里波特市。詹娜说,过去的20年,她一直很快乐,美国妈妈给了她所有的母爱。
詹娜还在读小学,玛格丽特就为她请来一位中国西安的留学生教授中文,她还学会了使用筷子、跳中国舞,了解到一些中国的节日。
其实,黄皮肤、黑头发的詹娜很早就发现自己的与众不同。在就读的小学里,她是唯一的亚洲人,是小伙伴眼中的另类,“是的,小的时候我会受到一些歧视,她们会笑我:你为什么这么黑?我自己也会觉得有点惭愧。”
詹娜5岁时,镇上来了一对开餐馆的中国夫妇,她看到他们的样子感觉很亲切,“长得和我一样,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中国人。”于是,她很喜欢到那家餐馆玩,通常不会点任何菜,就和中国夫妇呆在一块,观察他们的样子。
1998年,詹娜6岁,玛格丽特又在中国的义乌收养了一个2岁的女孩。詹娜说,美国妈妈为她领回一个妹妹,是为了让她有一个更快乐的生活环境。
自两姐妹懂事起,玛格丽特便告知她们的身世。“你来自中国的武汉,我在你很小的时候收养了你。”詹娜还记得某一天听到这些话时,她安静地看着妈妈,眼眶红红的。
玛格丽特是一位温和的美国妇女,白头发蓝眼睛,高挺的鼻子,笑起来露出快乐的牙齿。她说,在领养詹娜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许将来她会想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如果她有想法,我就帮她找妈妈”。
同命人3个女孩相约回到武汉儿童福利院做义工
以往每年中国的中秋节,身在美国的母女俩常会一起看月亮。“我拉着妈妈的手,当时有点黑,有点冷。我们走到车道的尽头,我们会抬头看天上的满月,我妈妈会搂着我说,詹娜,我要你抬头看这轮月亮,记着你的亲生父母,记着他们对你的爱,因为现在,你的亲生父母也在看着同样的月亮。”
“她常常告诉我,你可以同时爱两个妈妈。”詹娜说。
在生活的小镇第一次遇见来自中国的餐馆老板后,詹娜开始对自己的身世感到好奇;从来自西安的中国留学生那里学习中文后,她又对自己的出生国度充满渴望。她开始思考,自己本来应该叫什么名字,生日是什么时候,有没有兄弟姐妹。
渐渐长大后的詹娜,开始自己寻找答案。
她在网络上搜索,渐渐发现了一群和她身世相似的小孩,“她们和我一样,都是从中国领养到美国的女孩。”她很快和其中的一些人成为了朋友,一起在网上聊天,谈论各自的生活和学习,还有对身世的疑惑。
2002年,詹娜10岁,她跟随养母第一次来到中国旅行。她们去了北京,随后是西安、桂林、武汉、香港,从北到南一路而行。詹娜说,那时她对中国产生了很强的好感。
2007年,詹娜与同在马萨诸塞州的夏诗婷、卢莲一道,计划回到被收养的地方做义工。夏诗婷和卢莲正是1992年被美国家庭从武汉儿童福利院收养的另外6个女婴中的两个。她们也已长大,每年的6月底,3家人都要聚在一起,庆贺孩子们共同的节日―――“收养日”。
这个计划在次年6月成行,3个女孩在16年后的同样夏天回到中国,在武汉儿童福利院做了两周的义工,以此回报自己生命之初在这里得到的关爱。
作为赠送给福利院的礼物,女孩们每人准备了一本自己的相册。里面记录了从福利院嗷嗷待哺的婴儿,一直到在美国长成亭亭少女的点点滴滴。
在此之前,夏诗婷从未回过中国,那次,她和美国妈妈瑞特(R ita)第一次在福利院档案中看到了自己确切的出生日期。这个发现让她们激动不已。
“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夏诗婷说,“我不怨恨我的亲生父母。”
瑞特则说:“她很小就知道她是从中国收养的。她有时问她的生父母在哪里,我回答不知道,也许会遇见。她偶尔会伤心一下,但她本性乐观。我不担心有人会夺走她,因为我相信她对我的爱,我只是觉得诗婷能爱她的生父母就更好了。”
但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幸运地知晓自己的出生日期,譬如詹娜,“我没有他们留下的字条,甚至也没有那时穿的衣服,但我确实有他们对我的爱伴随着我。”
更多寻找詹娜将去北京参加公益活动,帮助那些和自己身世相似的儿童
伴随心智的逐渐成熟,对身世的渴望在詹娜内心愈来愈浓。
“我有几个朋友都找到了他们在中国的父母。”在网上与那些相同命运的朋友聊天时所得知的好消息,对詹娜无疑是巨大的鼓舞。她也从一些纪录片中,看到美国孩子回中国找到父母的故事。
2010年,詹娜考上耶鲁大学,开始初步计划寻亲之旅。去年暑假从哈尔滨返美,她便将寻亲计划作为课题向学校申报,并先后申请到12项奖学金,加上自己平时打工挣的钱,终于凑够了来武汉的费用。
“现在我长大了,关注的不再只是我自己。我现在很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健不健康,经济状况怎么样。这些对现在的我来说很重要。”
詹娜说,她曾经幻想过自己的亲生家庭,“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猜1992年他们一定很贫穷,是很普通的家庭,他们在被迫的情况下丢掉了我。”
小时候她一度认为自己被遗弃是因为犯了什么错误惹父母生气,回武汉寻亲之后,见到很多认亲家庭,她才了解到在那个年代,中国父母丢掉孩子的原因大多为“重男轻女”和“家庭贫困”等。
武汉民间志愿者组织荆楚爱心联盟的理事长乔华中,是詹娜与认亲家庭多场见面会的组织者,他告诉记者,这些家庭如今无一不流露出深深的悔意。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但我知道了,不是因为他们不爱我,只是因为外界的压力。”詹娜说。
6月18日,离计划中的这次寻亲之旅结束还有一周,但从詹娜和志愿者组织得到的讯息看,这仍将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无论这次找到与否,我以后都还会继续寻找。如果今生找不到,在我去世之后,我希望还能和他们团圆。”詹娜在说这些话时,流着热泪。
在离开武汉之后,她将去北京,参加在那里举行的一个公益活动,而她的主要任务是作为翻译,帮助那些和自己身世相似的儿童。
作为1992年中国首批立法允许外国人收养的弃婴,20岁的詹娜是这些孩子中年龄最大的。她的寻找,或许只是未来诸多类似故事的开始。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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