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乡村
吴艳春和舒照岭体会到父母的不易。2006年,两个16岁的少年决定,离开乡村,去城市打工。
读完初二上学期后,吴艳春告诉母亲,不想读书了,“读不进去”。
事实上,他的成绩排在年级前5名。贺华珠说,其实他很想读书,只是想着父母太辛苦,就决定辍学出去赚钱。
“你这么小,谁会要你。”贺华珠回道。
“哥哥一个学期要四千多块钱,如果我还读,你们赚得到那么多钱吗?就算我考上了,你们有钱送我去读吗?送不了,不如干脆趁早出去。”
贺华珠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能看着儿子,背过身,默默流泪。湖南道县,贺华珠能找出的家里唯一的照片就是儿子的团员证
在怀化读了半年职业学校后,趁着暑假回家,舒照岭也跟母亲说不想再读书。
“不想学,学出来还不是一样出去打工,不如早点让我姐带我出去,不浪费那个读书的钱。”
杨喜云没有激烈地反对,她知道,儿子没读书的天分,“贪玩,天真,活泼,一点都不爱学习。”
当年下半年,吴艳春来到东莞,投靠了在东城祖山开小工厂的堂姐。舒照岭则跟随姐姐奔赴浙江宁波。
初入城市,两个年轻人显得特别兴奋。
吴艳春告诉堂姐,他一定要和她一样,在这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他在隔壁房间里辗转反侧,一晚上没睡着。
舒照岭跟姐姐说,他要赚大钱,快点帮家里把欠下的债还清,再把爸妈接到宁波一起过。
但很快,他们的兴奋被每日繁琐、重复的工作消磨殆尽,接踵而来的是驱赶不走的疲惫。
吴艳春在堂姐的工厂里做杂工,每个月只有500块钱。尽管堂姐不会让他做太粗重的活,但他仍觉得这跟当初想出来时想象的不一样。
“他以为出来赚钱会很容易。厂里的技术工工资相对高一些,他就会想,为什么别人能赚那么多,自己就不能。”
舒照岭进入宁波的一家酒店工作,每月900块钱。发工资的第一个月,他跑到邮局给家里寄了500块钱。他打电话告诉母亲,能赚钱养活自己了,不要担心。
在酒店做服务员,端饭、倒酒、洗盘子,让舒照岭多少觉得没有面子。在朋友面前,他从不提起工作,但朋友总能从他衣服上闻出味道来,少不了调侃一番。
每天对着一大盆一大盆的泔水,舒照岭开始向姐姐抱怨,不知道靠这样赚钱,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家里的债务还清。
吴艳春和舒照岭把人生的第一份工作坚持做到了当年底。他们已经意识到,学好一门技术,才有更好的未来。
摆脱亲人
2006年农历十二月,吴艳春的奶奶去世。这对于从小跟着奶奶长大的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他没有跟堂姐告别,收拾行李匆匆回到家中。
舒照岭的奶奶也在这一年的早些时候过世。
奶奶的后事安妥后,吴艳春留在家里过了春节。舒照岭则在宁波和姐姐一起度过了离家后的第一个春节。
自此,在外过年便成了舒照岭的常态。直到被杀前,惟有2008年,他在母亲的要求下才回家过年。也是在那一年,杨喜云希望把儿子留在家里。没想到,舒照岭留了一张纸条,悄悄地去了火车站。纸条写着:妈,走了,别担心,在外面挺好。
姐姐说,其实舒照岭特别想家,年前就老跟她提什么时候回家。但等春节临近,母亲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家,他却说“没赚到什么钱,车费太贵,就不回了”。
过年的那段时间里,舒照岭经常跟姐姐唠叨自己的理想,“只要能自己当老板,做什么都行”。
吴艳春则不同,每年春节都如期回家。但每次回家,都会受到刺激。“邻居家一年变一个样,他们家却一直未变。”吴先勇说。
年后,吴艳春不想再回到城市。他跟母亲说:“我想读书,在外面打工不好,学不了什么技术。”
“打工了还怎么读得进去书,心都玩野了。”贺华珠不赞成。
“我没有文化,就什么都学不了,有文化多好,别人都用上电脑了,我什么也不会。”吴艳春多少有些沮丧。
“家里没有钱,用什么读?”
贺华珠的一句话,让儿子不得不接受现实,“算了,还是靠打工维持生活好了。”
进入社会,有了各自的交际圈后,两个年轻人都急于摆脱亲人的束缚。吴艳春不想再回到堂姐的工厂,舒照岭也不想再跟姐姐一起。“就是嫌我们管他们太多,想要自由。”
2007年初,吴艳春独自来到广东惠州,进入一家鞋厂。在这里,他认识了后来骗他进入传销组织的女孩。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