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
为了新工作一字一句学普通话,除夕领导来慰问前焦虑了好几天。
看父亲实在闲不住,姐夫帮他找了份看大门的差事。父亲屁颠屁颠地上班了。
在农村呆了半辈子,父亲的普通话不好懂。为了工作,他咬着牙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学普通话。
刚上班的父亲,很是敬业、执着。春节值班,单位就他一人,他每天8点前准时到岗。看门狗的叫声稍有些急,他立马撩起门帘出去查看。
“爸,春节你和我在家过吧?”
“我得值班呢!”
“请一天假过除夕,行不?”
“不行,单位离不了人。”
我的请求被父亲“充满责任感地”拒绝了。
听说单位领导每年除夕前后会到各处慰问,父亲焦虑了好几天,“院里的雪是不是扫干净了”、“大门是锁着还是敞着”、“领导来了我该说什么”。
除夕下午,3位领导终于被他盼来了。迎来送往10多分钟后,父亲激动地戴上老花镜,在值班室日志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今日领导视察。”
父亲所在的部门有4个人,一对夫妻和一位正式工,都是四五十岁,惟有父亲独身。晚饭后,父亲会到隔壁夫妻屋里看会电视,晚上七八点钟就回屋睡觉。
孤独和无聊像刺骨的寒风吹向父亲的漫漫长夜。怎么打发睡前时间,成了父亲新的心病。一个月前,父亲到姐姐家要了本长篇小说《神史》,上中下三本上百万字,如今他已看完上册,中册看了半截,“文革期间上完高中,之后再没正经读过书,30多年后拿起书来,还有点吃力。”
斜倚在床头的被子上,老头支着老花镜、捧本厚书看,这已成为父亲屋里的一景。
不过,他坦言忘性大,一个章节看完后就能忘,有些生僻字也不认识。“看个大概意思就行,我又不考学。”父亲说得很轻松。
牵挂
像城里老人那样生活“得慢慢来”,进城半年还靠思念庄稼度日。
在城里呆得时间长了,父亲也遇到了一些“知音”。
这其中,就包括来自山西蒲县的李师傅夫妇。李家儿子毕业后留在太原工作,后来贷款买了房,把二老接来享福。尚未结婚的李家儿子每天上班,老两口除了抢做饭、抢拖地,再无其他活计。“闲的啊,成天在街上瞎溜达。”李师傅说。
最近,李师傅的老伴找了份兼职――发传单。每月干10天,每天30元报酬。老两口干得很起劲,无奈普通话说得不灵光,只好拼命往路人手里塞传单。“人家现在都找小姑娘发,找我纯属照顾。”她说。
“你家小区里老人多呢,让你爸跟着去跳跳舞、打打太极、打打牌,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个老伴呢!”朋友母亲徐阿姨每次碰上我们父子都这么唠叨。
父亲腼腆地拒绝了,“农村人,那些都还不会,得慢慢来。”
以往,父亲手机里只存着我们姐弟俩的号码。进城后,父亲手机里存的全是老家邻居和亲戚的电话号码。
“老周媳妇病了”、“老李家的羊今年卖了8000多,给我报喜呢……”
父亲想给老邻居们打电话,又怕浪费电话费,每次打两三分钟就挂,之后要唠叨两三天。有人问起,他就会眉飞色舞地把老周或老李的家史从头讲一遍。
我家在襄汾还有8亩农田,父亲怕撂荒,进城前一次次地往15公里外的堂姐家跑,最终堂姐同意代种。于是,“秋询蔬菜、冬问小麦”成了父亲的新话题,“八亩地你堂姐足足用了8袋化肥。”
在我看来,进城已经半年的父亲如今是城里的单身农民,偶尔还得要靠思念乡下的庄稼度日。“时间长了,他会习惯的。”姐姐满是信心。
“你觉不觉得我胖了?”正月初一晚上临睡前,父亲照着镜子扭头问我。(记者 陈博)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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