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工作无非是在孙公馆内打印文件,做请柬,整理将军的文件和照片,更使黄正加深了对孙立人的了解和仰慕。宾客来访及餐述时,还得像女主人般招待之。这种信任和亲切感与日俱增,是外人难以体会的。而情缘的发生似乎就在一瞬间擦出了“火花”。有天,将军与黄正坐在公馆内荷花池边,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说:“我替你取了一个英文名字,little,意思是小,音译成中文,里面还含有我的名字(这单词的第一个音节与孙立人的名字同音)。她非常惊讶于一位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武将,竟有如此浪漫、细腻的心思,而非常感动。孙立人凝视着她的双眸,读懂了她的内心,伸出一双手来紧紧握住了她的小手……爱情一点就燃,何况他是位成熟、成功的男人,更令她充满幻想。一天早上,她向孙立人说起自己一次失败的骑马经历。将军笑道:“马是十分聪明的!人一骑上去,马就知道此人会不会骑。”说着,他竟跪倒在日式榻榻米上,两手撑地,弯着身让她骑在自己背上。她在突兀之余,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家严”从未对她有此柔情,更无丝毫亲切之举,从小缺乏父爱的姑娘自有恋父情结……然而,将军是有家室的人,且长她30岁,这让她心中总有罪恶感,“清醒了,很难过,觉得不得了(自己闯祸了!)很矛盾。”她甚至偷偷取出副官的手枪朝自己胸膛扣动了扳机,幸亏子弹没上膛……有时,孙立人会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小小,不要离开我。”她会婉言答道:“我终是要离开你的,”但她怎么也没料到,离别骤然降临,几个月的热恋换来了十年囹囵。在狱中,她固然觉得自己冤枉,但也有对爱的刻骨铭心的眷恋,想起天冷时,即使隔孙立人隔上三、四米,她也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内心澎湃,但她那时年轻,还不了解他内心的寂寞“竟是千军万马的奔腾!炮火连天的隆隆,使他更能集中心力。但有一方荒寂的心田,从来没有被他自己或任何的外力攻克过。”孙立人曾沮丧地对她说:“国家旧习不改,只怕真是一班亡国之君臣啊!”
1960年,经赵恒惕、曾宝荪、黄少谷3人作保、签字,这对姐妹才得以出狱。黄美之多了一份对生命的感悟,“虽未能使我世事洞明,倒也了解了及时行乐。” 美之每天下班后都要和两三女友去逛街,一直玩到半夜才搭最后一班车回家。她还热衷参加各种聚会,就是想忘却过去的不快,并在聚会中认识了美国外交官傅礼士(Fleischman),1963年与之结婚,而“逃离”台湾。
孙立人将军和妻子张晶英。
海外湘女
笔者是从成思危先生的二姐,中国驻联合国使团员一秘成幼殊寄来的《成舍我百年诞辰纪念文集》中,第一次读到黄美之那篇《表舅大人成舍我》的,但觉她文笔活跃,也看得出舍我先生很关爱这位外甥女,对她甚至比对她自己的儿女都宽容和大方(舍老之节俭,在中国新闻出版界是有名的)。黄美之能走上文学之路,与成老的支持和指点是分不开的。
世纪之交,黄美之将其在海外出版的作品寄赠给家乡图书馆,以及笔者本人。直到2005年时,还托人带来书信,我也托人将拙著《我与名人没有约》赠予她。但因自己已退休,便自动疏离了昔日之“工作关系”,停止联络。
2010年底我赴美观光前,找出了一些名片,颇想看看一些交往过的海外湘籍人士的生活状况,甚至比对“观光”更有兴趣,大概也是个人怀旧积习吧?圣诞前夕,我在旧金山钟武雄先生家向黄美之家拨电话时,心中犹问她“安在否?”算来她应该是耄耋之年了。电话虽通了,受话这也正是美之本人,但她却没精打采的告之,身体不适,恐难相见。我心中颇感失望,但也理解并尊重这位美籍老人。然时隔两月后,我与同伴“自由行”住在洛杉矶圣盖博的华人家庭旅社时,同伴想去市中心,我又想起要给黄美之试拨电话,“有缘万里可相见,无缘交臂不相逢”,不妨再试一次!我向老板娘借她手机前,正听她跟她老公说:“今天要给我买花回来。”电话通后,我机灵地说:“节日快乐!美之女士……”黄美之高兴地约我去她家,待我放下电话时,同伴首先“发难”:“哎呀,没想到你在咯里还有女朋友,也是长沙的?!”同屋的“美漂”们,也随之起哄调侃,我简述了黄美之的情况,众皆肃然。更有东北籍“60后”汉良君,自告奋勇,驾车送我去黄家,一睹美之风韵。
既然是节日,当然要买花,但我却从未送过,更不知道买何花为妥?便向汉良请教,他说:“买蝴蝶兰吧,华人超市有。”他又在途中先带我去一浙江籍姊妹家喝茶。此君离开时方告知“她家桌上的花,还是我除夕时送的……”怪不得他对花颇在行。
驶达黄宅附近时,离她约定的时间尚有10多分钟,我俩又在这优美、安静的高尚社区(法律规定“应保持其历史原貌,不得随意更改”)。拍了几张照片,直到差两分钟时,我才敲门。宅门应声而开,健旺且具大家风范的美之笑容可掬地将我俩迎入屋内。原来,她早已在窗前伫立等候着。
美之指引我俩看她家人照片,告知其女一家要她去纽约长住,但她仍坚守自家,每日阅读、写作。她的新作《烽火俪人》在台湾曾与龙应台的《大江大海1949》并列畅销书榜首,惜手头已无此书,待邮购以后,一定补寄给我,她又取出《沉沙》两册,题签并分赠我与汉良。
美之晚年生活安定、富裕,每周有政府派给的钟点工为之购物及料理生活。她从不自己做饭,每逢亲友来访,则驱车至附近最好的一家咖啡馆餐叙。“你们也是我的老友、新朋”,亦如是之,态度之亲切,令我们更添敬重。
美之湘音未改,说的既非台式国语,又非普通话,而是地道的长沙“塑料普通话”更使我惊喜、讶异不已,且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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