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团的女兵王红所在的连也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说,余洪信逃到了她们连前面的沙漠,于是全连齐出动,折腾了半宿,一无所获。
跟王红在一个兵团一起半夜去抓余洪信的海兰兰多少年以后生儿子,万没想到给她剖腹产时主刀的医生居然是余洪信的女儿,真叫人暗叹人世间怎么还有如此的机缘凑巧。
铁道兵沙亮参加单位利用假日组织的去文水县云周西村刘胡兰纪念馆参观的活动,一大早他们就登上大客车出发了。
去文水的路上,他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一个人首长模样,五大三粗的个头,还戴了副墨镜。每到一处哨卡,那人就要被执勤的军警叫下车去审查,可能他长得太像余洪信了吧。
有一个叫叨叨的男孩和窕子的女孩同在一个学校,学校里开动员大会说军队里出了一个叫余洪信的叛匪,中央动员全国人民撒开大网侦缉。叨叨特兴奋,成天有事没事去逛街,以便瞅准了机会好为国立功。一天,叨叨见一人身高一米八,穿军上装,脑后还有一块疤,和传达描述的一模一样。叨叨忙忙地叫上窕子去跟踪。走街串巷,叛匪在前面大步流星,叨叨和窕子在后面躲躲闪闪,一路小跑,很兴奋,还使用地下工作者的很多技巧。比如叛匪稍有回头,叨叨和窕子便迅速躲到商店里或树后面去,要是来不及,就在街边装跳房子,玩游戏。什么时候有干这样大事的机会?可叛匪不停,走得忒带劲,二人越跑越没了主意,学校传达时可没说跟踪到叛匪后怎么办。如一人去报告,跟踪的那人肯定势单力薄,万一被叛匪发现,弄不好会鸡飞蛋打,还有生命危险,传达时还说叛匪身上有只五四式……
就在叨叨和窕子十分为难时,叛匪突然主动停了下来。叛匪碰到了一个人,正和那人打招呼,那人便是窕子妈。真正让叨叨和窕子彻头彻尾失败的是她们清楚地听到“余叛匪”对窕子妈说:后边那个是你的女儿吧?长得真像你……
叨叨和窕子晕。
这一天,又有报,黄河老牛湾那个地方,漂着一具尸体,头上有疤,很像余洪信。乌国庆和北京市公安局还有北京军区的人一起,申请了一架直升机,直奔老牛湾现场。
那是乌国庆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飞机。
飞机降落到一个叫偏关县的地方。当地老百姓没见过飞机,这个稀罕啊,什么都不干了,纷纷从田间地头和家里往落飞机的那块地界跑,不一会就把乌国庆他们连同飞机都围上了。
下了飞机乌国庆他们才知道这偏关县离所报的现场不是十里八里那么远,他们接上武装部的人,又让偏关县找了辆天津破吉普,一行人不敢耽搁就往现场奔。离开县城没多远就进到了沙漠里,车子在沙漠里走不了,乌国庆他们只好下来推,可是,那车子在沙漠里推也推不动,退也退不出来了,没辙儿,他们只好带上勘查检验现场必备的工具和照相器材,身背肩抗着,在沙漠里走啊走,整整走了一个晚上,带路的人说离现场还远着呢。一行人一听几近崩溃,这时才觉出又困又饿来了,他们就寻到一个老乡家,买人家的米、面、鸡蛋,央老乡帮着给做着吃了,然后放倒了身子睡了一觉,再走,到了中午十二点,终于走到了现场。那儿的确横陈着一具尸体,已经很腐败了。一检验,乌国庆说,这个人不是余洪信。余洪信打仗时脑袋受过枪伤,弹皮留在了头皮里,这个人虽然头皮上也有疤,但头皮里没有弹皮。再有,余洪信的兰尾不在了,经解剖尸体,这个人有兰尾。这个人,不是余洪信。
证明这个人不是余洪信没用多少时间,可是这来去之间遭遇的惊险却让乌国庆永生难忘。那时候电话不好打,好不容易打过去了,直升机也过来接上了他们,等他们快降落的时候,离地没多高的距离了,驾驶员才看见下边的电话线,飞机要是落到电话线上或是电话线要是缠到飞机上,那可就全完了,驾驶员赶紧关油门,惊魂未定中飞机就掉下去了……
好在飞机没有炸,暖壶水瓶就碎在四周,他们侥幸受了点轻伤,其实他们都心知他们那是侥幸地逃过一次死。
乌国庆他们只能等着救援的飞机来。
救援的飞机降落时没有通知给当地。
当时,全军总动员,发了通知通报,全力缉拿余洪信,当地驻军窃以为是余洪信驾的机呢,因为社会上把余洪信传得很神,又会开车又会打枪还会驾机,看着在空中盘旋来又盘旋去好半天的飞机就以为是余洪信来了,等飞机一落,部队就把飞机包围了,机上的人赶紧跟部队说明情况,说是来接中央派来的办案子的同志。一说老牛湾,战士们说那远了,飞过了几十公里了。
重新起飞。这一回看见乌国庆他们几个人了,飞机在他们头顶的上空转了半天,最终把他们带到了一个实验机场。机场那儿有部队把他们往县城送,沿路看见到处都在设卡,跟他们在一个车上的北京军区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姓时的战士,长得有点胖,过卡下车接受检查时,人家就把他给按住了,说他长得像余洪信。乌国庆他们就跟部队的人说,我们就是抓余洪信的。
4
榆次。乌国庆看见了那片麦田,麦子倒伏。
一个人,就躺在一片麦子的倒伏里。
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余洪信?从中央到地方,直至这一片麦田四周站满的人群,远的近的,看得见的看不见的,一层一层的人都等着乌国庆看后给出一个结果。
两只枪在。是被搬动过的那两只枪。那两个报案的后生头都不敢抬,生怕他们因动过那两只枪从此牵累到他们。
乌国庆仔细查枪号,余洪信的两把枪是从警卫连拿走的。枪号正是63军军部警卫连的。此人应该是余洪信。但这并不能足以就证明该人就是余洪信。
乌国庆又看那人头上的帽子,帽子上有余洪信的名字。
那人身上还有钥匙。紧急派人送军部,一串钥匙,有能打开他家门的,也有能打开他办公室门的。
血型。和余洪信原来档案里的血型一致。
这个人的头部有疤,头皮里有弹片。跟余洪信的特征一致。
再有,尸体腐败的程度,与余洪信逃出的时间吻合。
另外,让他的老婆孩子们看,他的老婆说,毛衣是我给他织的,鞋垫是他在内蒙时,那些野女人给他纳的。他的孩子看了,也说是。
乌国庆认定该人就是余洪信确定无疑了。
那么,接下来的关键就是余洪信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他杀?
乌国庆鉴定为自杀。
死者的头部同时各有接触射击的射入口和射出口,说明余洪信是用两只枪同时发射的。开枪射击时有气浪在一个人的生命、麦子和泥土间开出喧嚣的花。
乌国庆看见:一切的喧嚣,都有落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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