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冤26年
战争结束后,除少部分继续驻防外,140余万中国军人分批回国,各自回到驻地,参加过朝鲜战争的革命军人身份让他们成了当时“最可爱的人”,但与战俘们无关。
1954年,李正文从辽宁昌图寄给战友汪元昌一封信,告知自己还活着。
这一年,在昌图的归国战俘管理处,回到国内的7110名志愿军战俘接受了严格的政治审查,他们被要求以“狼牙山五壮士”的标准看待自己,坦白有没有投降叛敌的行为。在一的政治高压下,许多人陷入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而在信中,李正文只是告诉汪元昌,他有多高兴能回到祖国。
两年后,汪元昌在四川广元见到了李正文。所有的战俘都被取消军籍复员回家,无奈之下,他考了一所师范学校,重新回去当学生,也好谋个教职。
“那时我是一个年轻的军官,他是一个身负屈辱的穷学生,相见之下,都有些酸楚。”汪元昌说,离别的时候,他再三问李正文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后者迟疑了许久才告诉他,他想要一件衣服。汪元昌将随身携带的衬衣让他穿上。李正文个子大,穿在身上袖子就短了一截,但他却很满足,连声道谢。这让汪元昌突然觉得难过。
战俘身份,成了这七千余名战争幸存者的标签。他们的档案里被记下“特务嫌疑”、“控制使用”,像一个巨大的阴影,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1959年反右运动时,一位复员后在奶牛场工作的战俘向领导坦白了自己被俘的历史,领导大惊又大喜,在职工大会上,兴奋地宣布“奶牛场反右斗争取得了重大胜利”,他则成了“隐藏下来的投敌叛国分子”。
“文革”中,一位被开除公职的战俘决定去北京上访,他挤上红卫兵串联的火车,要去天安门找毛主席。管制他的公安局向全国发出了通缉令,他在北京被捕,押解回原籍,判刑入狱。
每一场运动,每一次风波,战俘们都被推上前台,“在被俘必变节,变节必叛变”的怀疑中,一遍遍解释自己,坦白自己,争取宽大处理。
汪元昌再见到李正文时,“文革”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那时,汪元昌转业到地方,是财税局的官员,李正文是小学老师,同时还在地方剧团拉二胡。但无论学校还是剧团,都已经停业闹革命,他一个人生活,局促而潦倒。
直到1980年,随着“文革”结束,中央下发了对朝鲜战争被俘归来人员重新复查处理的74号文件。对战俘的不公待遇才得到纠正。
“现在,晚上天冷的时候,我还会想起他。”汪元昌觉得痛心,他的战友李正文没能熬到最后一刻。
“空头支票”
“你是自愿去台湾吗?”小时候,陈朝勋问他的父亲陈文基。“小娃儿别乱问。”父亲不愿意回答。
包括陈文基在内的来台战俘们被称作“反共义士”。他们到台湾的那一天,被定为台湾的法定假日“自由日”。
当年,这些争夺来的大陆士兵被视作去台国民党的一次难得胜利,在台北“总统府”,赴台俘虏们按要求集体向“蒋总统”排队欢呼致敬。
来台两个月后,这一万多人集体加入国军,并写下决心书,“在领袖的领导之下,战斗!战斗!进军!进军!直捣北平城,打下莫斯科!”
台湾曾对这些战俘做过统计,其中文盲接近一半,真正受过合格教育的少之又少。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被编为普通士兵,驻防台湾各地。
1954年4月份,陈文基和他的学生们即将面临分别。被发配到各个驻地前,学生们纷纷给老师留下一张单人照片作为纪念。按照当时的习惯,照片上会写下通讯地址,以求进一步联络。这些来台的年轻人,却固执地写下四川、重庆、山东、黑龙江,写下某村某庄某人代收。
于是,很快,陈文基就和他的学生们在海岛上失散了消息。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