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地上,我们经历的生死时刻十分寻常,或许是太多了的原因,我真不知道哪次我和死神最近。有一次,我去连部汇报情况返回211途中,突然一发炮弹就在我身边落下,距我不到5米,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次完了,我要死了,但短暂的惊恐之后我却发现自己安然无事,原来这是一发臭蛋。说真心话,说我们不怕死那是骗人的话,但怕有什么用。不过,只要严格阵地管理,善于总结战斗规律,再加上一点幸运,减少伤亡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我们连在211阵地战斗近4个月,轮换参加211阵地战斗的战友近30多人,创造了在这阵地无一阵亡的奇迹。有人经常问我,你在战场荣立了一等功,一定消灭了不少敌人,对此我回答,我消灭多少敌人并不重要,关键是在敌我死亡近千人的阵地,我们一个也没有被敌人消灭。我们指导员在战前动员时要求的:等凯旋时,我们连要争取不带镜子(盲人眼镜),不拄棍子(截肢),不抱盒子(骨灰盒)的愿望我们全连基本实现了,211阵地功不可没。”
邢志强等战友们在211阵地上创造的无阵亡的奇迹,是中越十年老山战斗唯一的特例,当年在老山前线被传的神乎其神,军、师的笔杆子总结了很多经验,遗憾以后的部队依然没有复制成功,那么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我请邢志强谈点体会。
“我们没有牺牲一个人是事实,你也很清楚,但有什么秘密,确实没有。我感觉主要是我们连长指挥的好,我们连长脑子很清楚,也很理智,知道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藏,对敌人什么时候该恨,什么时候该讲一点人道,不义气指挥。”
“这样的情况张奎珍给我也讲过,张奎珍告诉我,一次战斗后,敌人来收尸体,他把枪口对准了一位正在抱着丈夫尸体嚎啕大哭的越南女兵,被连长阻止了。”我不知道我的补充是不是符合他讲的意思。
“还有,我们阵地管理十分严格,没有敌人偷袭时,在猫耳洞里闷死也不准随便出洞,阵地周围到处是地雷,不小心就有可能触雷不说,越军的冷枪冷炮随时有可能一剑封喉。记得三号哨位有一个战士因为没有烟抽,私自跑到洞外去捡烟头,在哨长一把撤进洞的瞬间,敌人的机枪打来的一梭子子弹就在洞外溅起一串尘土,被哨长打了两个耳光、惊魂未定的战士紧张的留下了后悔的眼泪。36岁特批参军上战场的万元户李金省用钢钎和铁锤改造猫耳洞的故事,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们连长怕他经受不住猫耳洞寂寞想出来稳定他的。这样一来,我们直接被敌人击中的机会就减少了许多,伤亡当然就少了。当然,灵活机动的战术是最根本的,发现敌人偷袭,我们一般是呼唤炮火压住敌人,用手榴弹打击敌人,很少直接用枪来射击,让敌人不十分清楚我们的具体位置,这样也能减少了伤亡。我们在猫耳洞尽量控制饮食,基本不在猫耳洞周围留下排泄物也是这个原因。以上这些是我们自己的努力,但实现无亡人的奇迹还需要幸运,上阵地前,连长专门带着全连的班长以上骨干到一个寺院烧香许愿,祈祷神灵保佑,至少给全连战友一个心理上的暗示。”
“你们创造的奇迹还有一个,被写进了军事教科书。1986年的7月10日,你们在211阵地上组织阵前出击,炸毁了一个越军的屯兵洞,炸死7名越军。当年这个战例不是我亲自采访和写作的,请你给我介绍一下具体情况。”我向邢志强“群追猛打”,生怕遗露点滴宝贵的细节,让他连喝口茶水的机会也没有。
邢志强给我讲述211阵地战斗情况
“211阵地守住就很难,1号哨位口放置着一顶钢盔,我方偏马、255、168等四个阵地的观察哨用高倍望远镜和夜视仪随时观察着这个钢盔,这个钢盔就像电影中底下工作者给接头的人员的暗号一样。钢盔在,代表哨位在,钢盔不在,代表哨位已经丢失。我们在这样的阵地不但寸土未失,人与阵地共存,而且在这里实现了唯一的一次阵前出击,当年全连战友说起这些,都很骄傲和自豪。上阵地后,我们在阵地站稳脚跟后,就不满足现状了,当时我们主要是想让当面敌情减轻一下,就在反复侦查后,制定了周密的预案,炸毁了距我们最近的一个越军屯兵洞,上级总结时定性为阵前出击。1号哨位的上面是一块大石头,大石头的这边是我们,那边是越军,里面守着6、7名越军,我们在侦查时发现,爬在石头上将炸药包用绳子掉到洞口,是最佳的办法,一是方便我们撤退,打几个滚就可以回来,二是这样最简单,无论能不能彻底炸毁,我方都最安全,但唯一最大的问题就是将炸药掉下后的点火问题是个难题,经过大家反复商量,最后采用了电点火。连队选派了几名军事素质最过硬的战士执行爆破任务,我们在哨位负责点火和接应。这次战斗准备的过程很复杂,执行起来实际上很简单,那日拂晓前,在越军最容易麻痹、最疲乏的时候,我们一举炸掉了这个对我们威胁最大的越军哨位,炸死7名越军,你上面讲的张奎珍说的事情,就是这次战斗后,越军来抬尸体时发生的。从这以后,这里越军就再也没有派兵来防守,我们坚守的压力也减轻了许多。”
211阵地战斗的惨烈在邢志强的脑海中不断浮现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哗众取宠,这些他几十年给妻子、女儿和家人从没有讲过的往事促膝交流中给我娓娓道来,让我十分感动,看到他多次眼眶中闪现出泪花,谁能知道他心中经历的磨难?
“战争的后遗症现在也在折磨着我,关节痛、腰腿痛以及旧伤复发的痛苦有经常让我彻夜难眠。猫耳洞里我期盼的大声说话、躺展睡觉、无忧的解大小便、自由的散步等愿望我全实现了,我现在很知足。我们单位的领导看到你博客中介绍我看望烈士父母的情况后,问我为什么不把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告诉同事,我笑着说: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光屁股像野人,钻在猫耳洞像老鼠,吃喝和拉撒在一起不如动物讲究的英雄你们信吗?······”
真羡慕邢志强战友有一位把他当英雄崇拜的年轻领导,在邢志强告诉我这位领导说,以后有需要帮助的烈士亲人和战友时,将组织和动员公司员工参加时,我心中对这位年轻的领导也产生了一种感动,金钱已经腐蚀了这个社会,时代太缺少这样崇拜英雄的人了,因此当邢志强送给我这位领导捐给我的500元钱时,我欣然接受了,我会把这份温暖通过我的博客转达到老山战友的心中。
我不知道姓名的朋友,我将代表你把这500元转送给最需要的人手中!等有机会来看望邢志强等宝鸡战友时,我将当面向你致谢。
生死战友30年后的相见,时间却是那么短暂,说不完的话语,流不尽的泪水,甚至来不及喝醉,来不及美餐,我们又要依依不舍的告别。
没有时间喝醉,没有时间美餐,我和妻子用饺子招待远道来的战友后依依惜别
祝福你,每一天都是赚头的“老山第一兵”——从死亡线上回来的英雄战友、一等功臣邢志强。
感谢你,用实际行动支持我用博客宣传老山精神,并千里迢迢专程来看望我的生死战友。
说明:邢志强现在是陕西宝鸡电信公司的一名员工,漂亮贤惠的妻子和聪慧的女儿让他感到十分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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