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死,我要回家”
现在,夜色侵占了整个小山村,白色的日光灯引来了成群的蚊子。
但对杨良平来说,黑白更替已经不重要了――他患眼疾的眼睛几乎失明。
70年前,那场战争中,他的眼睛也被炮弹炸得近乎失明,一个老军医救了他。随后,这名老军医在一次日本的飞机轰炸偷袭中,被炮弹炸为两截。
1944年5月中旬,滇西进入漫长的雨季。喜马拉雅山脉的雨水,和无数高原上的支流汇集怒江,怒江就会像它的名字一样,显示出浊流汹涌,旋涡湍急的愤怒神情。
杨良平和100多名特务连战士,用50多杆“捷克”轻机枪,守护在怒江维通桥(音)的桥头。等候日军一次次从桥头展开的疯狂进攻。
两天前,因87师2个守桥团伤亡惨重,杨良平所在的88师的特务团被紧急调集桥头守备。从天黑打到天亮,再从天亮打到天黑,杨良平已记不得过了几个昼夜。所有士兵的任务就是严防死守桥头,不能让日本兵靠近半步。
久攻不下,日军用迫击炮对桥头轰炸,一颗炮弹落在距离杨良平5米外的地方,“轰”的一声爆炸了,几名战友被炸得飞出2米高,残碎的肢体散落在身边。
“我眼前是一片红,然后变黑,什么也看不到,感觉逐渐失去直觉。”杨良平说,自己想着不要死不要死,还要活着回家见母亲。
所幸,他并没有被炮弹击中,而是被强大的震响震晕。
一夜过后,天气骤变,似一夜入冬,气温降到了0度。
这年夏天,松山出现了怪异天气。
杨良平这样描述死去的两个士兵:“6月1日这一天,天气阴雨,高黎贡山上很冷。担架兵抬了两个兵来团部。摸他们的双手和头额两颊,都是冰冷的,他们双眼睁得大大的,还在不断转动。等卫生兵端了热汤去喂他们,已经喝不下去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杨良平说诡异的天气,似乎在惩罚那些残害生灵的坏人,据说日军因为难以抵御寒冷,冻死100多人。
在这个诡异的夏季,杨良平中枪了。
5米外日本兵对他连开三枪。“那天我带着10多个兄弟,去打探敌军阵地。”
是夜,为摸清敌军阵地的兵力和布防,已升任特务大队队长的杨良平和战士出发了。攀上悬崖,穿过日军守卫的阵地前沿,他们进入了日军的阵地。再从西山穿越荆棘丛,向东侧山包靠近,并在黑夜到来前,摸清了敌人方圆几公里的布防。
就在携带信息撤退时,被日军侦察连发现,遭到围攻。“子弹冲着后背就是一梭子。”几名战友中弹后掉进了脚下的滚滚怒江中,连个浪花都没有溅起来。杨良平被3发子弹击中左右双腿,一发子弹打在后脑勺的钢盔上,他顺势滚落到荆棘丛中。随后,被战友救起。
70年后,说到头上的伤疤,他总会摘下帽子,向倾诉者展示那颗子弹留下的记号―一块大伤疤。在美国一家战地医院,经过3天紧急抢救,他最终保住了性命。
那次,他和战友准确的情报让守护山头的日军全军覆灭。
1944年5月18日,中国远征军反攻滇西战役开始第8天,密支那战役转入地面争夺战。
7月7日,抗战爆发七周年的纪念日,身处前线的郑洞国、孙立人等向中国军队下达总攻令。
8月1日深夜,由104人组成的中国“敢死队”与正面部队同时发动进攻。
杨良平是104名中国敢死队员之一。66年后,说起那次偷袭,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勾勾的盯着聆听者。
“偷袭的战士都很悲壮,都是从部队军官和士兵中选出的尖子兵。”因枪法准,加上做过特务大队队长反侦察能力过硬,杨良平被抽中。
夏季深夜,给父母留下一份遗书表决心后,敢死队出发了。
敢死队任务是摸清和消灭松山主峰的日军,夺取阵地,为大规模的炮击确定方位。
在当地向导带领下,104名敢死队员攀爬过绝壁、以蔓藤代路径,只携带自身轻武器,开始艰苦的敌后迂回。
由于事先对这一带地形没有实地勘察过,更没有提前为士兵们准备任何辅助攀爬工具,过程很艰难。但这支部队还是成功绕过北斋公房,突袭日军据点马面关和桥头。日军完全没有料到远征军可以绕过北斋公房天险,将这两处兵力消灭。
在美国陆航轰炸机的强劲火力支援下,远征军袭占马面关和桥头,日军守备部队大部被消灭。日军第18师团指挥官水上源藏少将眼看大势已去,在伊洛瓦底江边一棵大树下面拔枪自杀。
是夜,半边月亮爬上天空,杨良平说,“那是抗战八年最高兴的日子”。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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