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债是一个可化解的问题
南都:伴随着这一轮的经济下滑,去年有两个问题引发普遍关注,就是地方债和影子银行问题。在你看来,这两个问题会对中国经济下一步的增长构成多大的影响,会引发危机吗?
张军:地方债和影子银行的确构成一个问题。当经济增速下滑,收入下滑,地方债务的偿还能否持续,银行表外的的信贷业务扩张会不会带来危机,自然会成为一个重要的现象,引发普遍的关注。其实,回头来想一想,这些都是当初打兴奋剂的恶果。
会不会带来危机?其实是说地方债和银子银行问题有没有解决?会不会对经济造成系统性的影响?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现在国际上的一些投行,包括一些著名的经济学家,唱衰中国,一个很重要的理由就是这两个问题,说中国解决不了。这种说法多少有一点夸大其词。
地方债近年累积的速度确实比较快,各种不同的统计口径是总量大致已高达17万亿,但实际上占GDP的比重连30%都不到。与全球其他国家比,在规模上并不大,是可控的,也远低于欧美发达国家的100%以上。但规模不大,并不意味着没有风险。一些落后的中西部地区的县市的确欠了不少债,这些债务怎么解决?发达地区相对要好很多,所以地方债的问题,反映在中国各地是不对称的。这些债务的风险主要集中在中西部的县市。
其次,若出现风险,中国有没有办法解决。在我看来,中国有足够的办法解决。这些办法包括转移支付,因为中国政府的财务状况远远好于其他发达国家。二是可以展期,这些债务的债权人都是来自国内,而不是国外;上世纪90年代银行和国有企业之间出现了大量的三角债,当时为了处理这些债务,也累积了不少的经验,即成立了四大资产管理公司,通过市场化的手段进行债务重组。这种方式中国仍旧可以再用。
地方债和影子银行的问题,在其可能引发风险之前,要当做一个问题事先化解掉,早解决比迟解决要好。从去年的动作看,中央政府对此也是足够重视的。更重要的是,要弄清楚这些债务产生的机制,把源头断掉。从中长期来看,地方政府的投融资体制要改革。地方政府为了增强竞争力,融资去搞基础设施建设是可以的,但这种以土地做抵押的城投公司模式可能要改,要转向利用金融和资本市场,以市场化的方式公开发行债券。
公开、透明是地方政府发行债券的基本准则。这就牵扯到影子银行的问题。现在的这种城投公司的城市化模式,问题就集中在不公开透明上,以至于审计署花了很长时间也没有搞清楚。这比债务规模本身的风险更高。
南都:也有一种声音,是认为地方政府以平整后的土地作抵押,向银行或资本市场融资,风险不足为虑。因为现在的银行早已不是国有的银行,而是独立核算的股份银行,产权界定清晰,若借钱给地方政府有巨大的风险,它们不会那么蠢就借了。恰是中央政府的这轮限价限购的严厉调控,致使地方政府的土地卖不出去,整个的债务链条才有了问题。
张军:让人担心的就是,银行在评估地方政府的偿债能力时,会考虑道德风险,会认为这个债务最终会由政府来买单,会由中央政府来托底。中国整个投融资系统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不能假设最终政府会买单。现在民众去买理财产品,也是假设买国有银行渠道的理财公司会刚性兑付,不知风险要部分自我承担。这个道德风险必须去掉,而这一轮的金融改革恐怕就是要打破这个神话。今年年初中城公司30亿元的信托兑付危机,据说最终政府没有出手,据说就有这方面的考量。
南都:你如何评价现在的这套已经运转了近17年的城投公司的城市化模式?
张军:经济要发展,土地是最重要的要素之一。而中国的土地使用权在地方政府手中。1994年分税制改革后,增值税分成,高效使用土地双方皆得利。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在此问题上激励兼容。而中国有近3000个县,各地竞相发展经济,竞争激烈,中央政府对地方官员的升迁考核又与地方经济增长挂钩。所以,各地县市之间都在想着如何盘活土地资源,高效配置,产生更高的租值。
过去近20年,地方政府补偿征地,平整好土地后,以此作抵押向银行融资,并配套建设好管线道理等基础设施建设,出售给开发商。有了盈利后再进行新一轮的滚动开发。这是一套很高效的城市化模式,城市扩展很快,民众居住条件改善飞速。
但任何一种模式都不是一劳永逸的,都会随着条件的变而变。城投公司的模式有一个前提就是政府拆迁征地补偿的成本低,现在经过20年的发展看,这个条件不具备了。而且很多地方可用的土地也越来越少了。当政府平整好土地批租的收入不足以弥补拆迁补偿的成本时,这套模式就玩不下去了。我的判断是,中国的沿海发达地区已经接近这个阶段了。现在一些发达地区,土地财政的收入占比是快速下降,也表明了这点。而在中西部一些不发达的县市,这套模式还是可用的。这就是地区发展不平衡带给中国的独特之处。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