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的话语权
当山东地炼还在为啃下中石化这个“硬骨头”准备举杯欢庆之际,一场颇具针对性的行业洗牌风暴突然降临。
1999年5月,《关于清理整顿小炼油厂和规范原油成品油流通秩序的意见》发布;2001年9月《关于进一步整顿和规范成品油市场秩序的意见》发布。国家密集出台这两大文件,意在清理整顿不规范的地炼市场。文件规定,国内各炼油厂生产的成品油要全部交由两大石油集团的批发企业经营,其他企业、单位不得批发经营,各炼油厂一律不得自销。
这一度成为中石化控制下游的政策依据,而整顿后最终得以保留的山东21家合法地炼企业,恰恰就是中石化在山东成品油市场上的死敌。
中石化终于逮到了机会,原来国家每年179.3万吨原油计划是给山东省的配额,但胜利油田归中石化代管后,配额怎么分配,就成了“一言堂”。这也成为其利用成品油“低买高卖”,榨取地炼利润的掘金之路。
“当时的原油指标都是国家按照计划统一分配的,后来归了中石化管理,就采取‘不交成品油、就扣你的原油计划’的手段打压我们。”刘爱英直言, “收不收成品油、收多少、多少钱收,完全是中石化说了算。行情好时人家就低价收油,不配合就扣你的原油计划,行情不好时人家留给我们自己解决。”回忆起当时的市场环境,她至今仍深感不平。
由于当时地炼企业的油基本全部交给中石化处理,这也导致其没有开辟新的销售渠道。“一旦中石化不收油了,我们就会很难受。”但是,山东省政府对自己的亲孩子不会坐视不理,其表态支持成品油销售建立统一的山东地方品牌。
这也是山东省石油化工集团公司起初成立的目的之一。在政府的积极帮助下,刘爱英甚至描绘出一张“以山东省石油化工有限公司为载体,整合省内地方炼油企业,集中资源,统一规划,合理布局,组建山东省石油化工集团公司”的蓝图。
但刘爱英的蓝图终究没能变为现实。虽然当时公司已成立两年,但要想获得销售资格,还必须要有商务部颁发的成品油销售批发资质。“那时候的门槛要求注册资金要超过3000万元,但我们只有560万元。”身为董事长的刘爱英也只能“望油兴叹”。
2002年的油荒给山东地炼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烙印,也让其深深体会到受制于人的无奈。油荒到来就是所谓市场供不应求的好时候,“中石化一声令下,所有地炼企业全部要交油,而且他们把收购价格压得很低。”在刘爱英眼中,中石化这“一买一卖”的空手道行为,俨然一个逐利的“二道贩子”形象,而地炼企业则沦为助其不断扩大利润的“打工仔”。
为了在油价上争取生存空间,刘爱英所在的山东省炼油化工协会在多次找到有关部门反映后,最终达成了“协商定价”的共识。
2002年以后,随着民营加油站的拔地而起以及石油贸易商数量的水涨船高,山东地炼的日子才稍微好过一点,更多的企业拿到了成品油销售批发资质。随着销售渠道的不断扩大,地方炼厂也学聪明了,他们只将70%左右的成品油卖给两大石油集团,剩下的则通过其他渠道销售出去,避免重蹈覆辙。
“帮凶者”铁路
几轮对抗下来,地炼企业就像个冲锋的战士匍匐在命运未知的前线上,生怕一不小心被冷枪击中身亡。
令山东地炼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些潜伏在丛林中的狙击手们还有“帮凶”。
2003年9月,铁道部突然下文,要求铁路只能运输中石油、中石化两大集团的产品,地方炼油企业的产品一律不准上铁路。当时,好多地炼企业正在办理货运手续,几车皮的成品油,已经装车等待运输,但他们最终等来的,却是要求卸车的命令。
一时间,刘爱英的手机几乎被打爆了。地炼企业纷纷向她求助甚至哭诉,这种打击对于规模较小的地炼企业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在向原铁道部计划运输处垂询后,刘爱英才得知,是两大石油集团找到他们,提出了这一要求。“铁道部难道是属于两大集团的?”刘爱英在电话中大声呵斥。
为了安抚刘爱英的情绪,电话那边的运输处主任只能用言语不断安抚刘爱英,却不能给她任何实质性的反馈。在刘爱英的多次沟通协调下,原铁道部随后又补发了一个文件,把21家山东地炼企业的名字也加到了运输名单中来。
但铁路运输风波的最终解决,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其间,地炼企业的成品油,就装在租用的车皮里,租金甚至已经超过了油价本身,甚至一些企业因资金链断裂退出市场。
卓创资讯能源分公司经理刘锋告诉《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记者,目前铁路运力比较紧张,一些大型能源企业尚不能满足全额的货运需求,如果地方炼厂在运输的高峰时段去申请审批铁路运输确实会非常困难。
山东汇丰石化有限公司(下称汇丰石化)副总经理傅勋征也深知铁路运输对地炼企业的重要性。他所在的公司位于山东省淄博市桓台县经济开发区,南邻济青高速公路,西依803省道,济东铁路横穿厂区。“依靠便利的地理位置优势,我们规划建设6条铁路专用线。现已投资5.25亿元,两条危化品铁路专用线已建设完成并投入运行,4条新扩建的铁路专用线将于2013年底建设完成。”傅勋征告诉《中国经济和信息化》记者。
在汇丰石化厂区内,记者看到一列从新疆驶来的火车正在卸载石油。“我们是山东地炼里唯一一家拥有铁路运输专线的企业,仅铁路专用线每年就可以为汇丰石化节约5000万元的运输费用。”汇丰石化党委副书记、副总经理徐长存对记者表示。
试图摆脱运输困扰的汇丰石化却逃不开原料制约瓶颈。记者了解到,这列火车装载的是来自新疆塔里木和辽河等低效油田出产的稠油,两大石油集团的炼厂都不愿意加工这种对设备容易腐蚀的油品。但即便是别人“看不上”的边角余料,对地炼企业来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可这只是其原料来源的一小部分,他们仍需要进口大量燃料油来维持仅有30%左右的开工率。
大部分时间,傅勋征都在为“无原油可炼”而头疼。“我们原油一次加工能力为580万吨,但原油指标全年一共才1.8万吨。剩下的全部要靠进口燃料油和内贸货支撑企业运转。”他的言外之意是“有装置、有技术、但就是没优质原料”。
由于按资质进口原油无需缴纳消费税,这意味着,地炼企业没有原油进口资质的苦果是,需要为进口燃料油支付额外的税。傅勋征给记者算了一笔账,汇丰石化每销售1吨汽油,要交1380元的税,销售1吨柴油要交900多元的税。
刘爱英对记者感叹:“山东地炼对不公正待遇的反抗从未停止过,如果忍气吞声,马上就会被逼关门停产。”然而有一些生死攸关的问题,却始终无法通过这种正当的反抗方式来解决,比如地炼企业的命脉——油源。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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