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科尔借款买了一台二手的海德堡G T O 52胶印机,然后买了很多好纸,开始研制墨水,着手生产假币。
对于科尔来说,这是一项迷人的技术和艺术挑战。他以强迫症般的热情投入其中。不到六个月他做出了客户要求的500万美元。不幸的是,他的收益为零:这项交易其实是德国警方设的一个局。1999年,他和另外几个人被捕。科尔的罪名是造假币,但是很快获得保释,因为一名法官认为警方在抓捕时过度使用诱捕战术,有“钓鱼”之嫌。
此后科尔恢复了简单而合法的画家生活。但这次遭遇有一点让他记忆深刻:德国中央银行一名专家非常“佩服”科尔所造假币的逼真程度。此外,科尔认为,能向这个世界证明,那神圣的、人人垂涎的美钞不过是大批量生产的花花纸,也是一件颇有诗意的事。从某种角度说,这种观点也是源自沃霍:“赚钱是艺术,工作是艺术,好生意是最佳艺术。”这位艺术家曾在《安迪・沃霍的哲学》中这样写道。
2002年,刚从马略卡岛归来的科尔与一位同伙希南・埃尔沙尼见了面,此人绰号“阿尔巴尼亚人”。科尔向他抱怨自己债务太多,似乎永远还不完。埃尔沙尼表示同情,并说他知道一条路子,可让他们两人都致富:伪造邮票。他知道有这样一帮人,不仅愿意替他们买设备和原材料,还会收购他们做出的假邮票。他甚至承诺帮科尔付工作室的租金。最后科尔同意了。
但事实很快证明,他们拿不到做邮票的那种墨水,而且他们在假邮票上打的孔也不够真实。科尔想退出,但埃尔沙尼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客户在设备上投了太多钱,除非科尔能拿出5万欧元赔偿,否则可能会有阿尔巴尼亚的黑帮来找他麻烦。
科尔认为伪造邮票已不可行。他说,这时埃尔沙尼指点他说,可以伪造美元。事实上,在试图伪造邮票的过程中,科尔也发现了改进伪造钞票技术的方法。“我的思维方式就是这样的。”他说。埃尔沙尼不断施压,要他还客户的钱,最后科尔同意开动机器,生产假钞。
一位联邦调查人员告诉我,大部分造假币者水平很低,都是些嗑药嗑得很兴奋的瘾君子,在三天不眠不休之后,突发奇想,扫描了20美元钞票的图样,将一堆5美元的钞票漂白之后,再将20美元的图案印在上面。连老眼昏花的商贩都能辨认出这样的假钞。
但是科尔不同,凭借小心谨慎的天性和高超的技术,他得以跻身为数不多的高端造假者之列,可以做出质量相当好的假钞。这一类人拥有丰富的纸材和染料知识,了解印刷设备和水印、变色墨水等纸币防伪技术。
科尔一手拿着烟,一手拿着验钞笔,开始了他的“征服美元之旅”。他检测着厚厚一叠纸样,这种验钞笔在使用了淀粉的纸样上能够划出一道黑线,但是没用淀粉的纸样上―――比如马萨诸塞州Crane& Co.of Dalton公司制造的上等棉麻纸上,就做不到这一点。科尔与该公司在德国杜塞尔多夫的供货商联系,希望能买到这种含有75%棉和25%亚麻的特制纸,但对方回复说这是禁售品。最后科尔找到布拉格一名交易商,买到了一种不含淀粉的纸,重量和材质跟Crane公司的出品相仿。
造假钞时,科尔结合了胶印与丝网印刷技术。最难的部分是钞票正面:美国财政部的印,以及右下角那大大的“100”,还有顶部的“THEUNITEDSTATESOFAMERICA”。美元真币是在大型凹版印刷机上印制的。把纸放在刻花模板上,印刷机的力量在纸上压出凹痕,注入墨水,使得纸钞呈现出精细的三维浮雕效果和织物般的手感。如果没有这些特征,就表明是伪造的。对于科尔来说,这也是最难破解的谜题:如何在没有同样工艺和机器的条件下创造出同样的肌理感。“我有了一个主意,”他说,“迫不及待地想试一试。”
他的办法是多刷一层墨,创造出充分的浮雕感,以模仿凹版印刷纸。但用显微镜观察时,科尔发现这第二层墨会随着钞票变干而消退,让图像变得有点模煳。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直到他读到一篇有关紫外线感光清漆的文章,这种清漆受紫外线照射时,会立即变干。科尔说,那一刻他所有难题都解决了。“墨水来不及消退。”他说。
他将一张纸放入丝网印刷机,这一次用了清漆,然后在紫外灯下晾干。“我们看不见紫外感光漆―――这是关键。你只能感觉到它。”科尔说。这一层覆盖在美国财政部印和大大的“100”之上的清漆是他的秘诀所在。一名官员告诉德国杂志《明镜周刊》,科尔伪造的美元“极其完美”。
他的办法也许非常有独创性,但制作过程非常缓慢。将近两年时间里,科尔戴着耳机,听着滚石乐队和戴夫・布鲁贝克的歌,手上戴着医用橡胶手套,唿吸着有毒的化学烟雾。他甚至不敢开窗,唯恐邻近公司里的人看见或者闻到可疑的东西。几乎是在一片恍惚之中,他时不时地告诉自己:“我必须造出我的美元。”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堆在工作室里的大量废纸如何处理―――印刷和切割过程必然会产生这种结果,科尔的完美主义和不太理想的设备让问题变得更加严重。太多的纸直接被撕碎或者扔掉,要用酸液毁掉它们,得购买昂贵的工业设备。他也不能烧掉它们,浓烟会引来消防部门。最后科尔决定用袋子把碎纸装起来,送到垃圾焚化场去。
2006年9月25日,科隆垃圾回收和处理中心一名分捡人员看到了奇怪的事情:一个蓝色塑料袋被装得满满的碎纸撑破,那些纸片呈现出跟美钞一样的淡绿色。同样的袋子还有六个,这名分捡工打开袋子,看见了更多的淡绿色纸张。中心负责人报了警,地方警局将案子移交给德国联邦刑事警察局(FCP)。
看到小山般的碎纸,F C P调查员马丁・贝克第一个想法是:“哦,老天,这可是件大工程。”“根据我们的经验,造假币的一条规律是,废纸和其他废料约占所造假币量的十分之一。”贝克说。根据在垃圾处理和回收中心收集到的废料,以及后来他们跟踪科尔在另一处发现的垃圾,当局估计他伪造了3000万或4000万美元的假币。科尔的律师马可・海曼说,没人真正知道科尔到底造了多少假币,又毁掉多少:“我甚至觉得他自己也不清楚。”
贝克负责处理此案。42岁的他看上去一点不像联邦调查人员:穿着皮夹克,戴着金耳钉,脚踩休闲鞋,背着邮差包,前额上一道斜斜的伤疤。他的团队将这次调查取名为“竖锯行动”。他们把所有垃圾袋打开,小心地用胶棒把碎纸拼起来。几个小时后他们在一片纸上发现了科尔的名字,不久他们在一个信封上找到了他的地址。
因为当地警局很了解科尔,所以贝克的团队很快在他的电话上装了窃听器,在其住所和工作室装了偷拍设备。不久调查人员监听到了科尔和同伙的对话―――他们把假币称为“墙纸”或者“沃霍的画”。不到两周时间,警察就确定了科尔和那些碎纸、和埃尔沙尼之间的关联,后者十年前就曾经被控伪造罪。贝克已经可以证明这两人在造假,但为了让案子无懈可击,他还需要证据,表明他们试图销售这些假钞。
问题是,科尔和他的同伙没法跟任何人做交易。他们不是没试过,先后有两名客户过来接洽,最后都没有谈成。于是贝克和同事决定推出一名富有吸引力的买家,推进此案。
2007年冬天一个下午,科尔在工作室收到一个电话。电话那边是个女性,说她在杜塞尔多夫一家画廊看到科尔的作品,想订一幅新的。她能到他的办公室来谈谈吗?
两人在科尔的工作室见了面。科尔估计她大约28岁,可能是印度人后裔。这位女士解释说,她想请他为德里一位银行家印点东西,说着拿出几张印度钞票作为模板。这在科尔看来并不奇怪或者可疑。毕竟,和沃霍一样,他经常把纸币作为艺术创作的主题。当德国从马克转用欧元时,他就曾经做过放大版的德国马克纸币。(来源:南方都市报 南都网)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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