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难民的生存质量极低,小孩的存活率更低,难民们为了延续自己的家族血脉,只有不停地生小孩。我们在难民营里聊天,他们任由苍蝇落在自己脸上、身上,赶都不赶。我忽然有种感觉,在这里,人命的价值跟苍蝇一样。
有一次,我在一个小院里和一家人聊天。阳光很好,我们坐在毡子上,很宁静很舒服。那家有个小男孩,他蹲在我旁边,大眼睛特别漂亮,睫毛长长的。他害羞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他低头,我也跟着低下头……我一下子看到他小腿上溃烂了一大块,停满了苍蝇……我周围的空气瞬间冷下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完全被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我看着那个孩子,这样的一个生命,活生生地在你眼前,可你不知道他的生命会在未来的哪一刻忽然消失。我看着他们,一下子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今年我们还到了黎巴嫩。这个国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邻国叙利亚的内战已经打了4年,120万难民涌进黎巴嫩,而黎巴嫩自己的人口才400万。如果再这么下去,这场战争等于要摧毁两个国家。
在黎巴嫩南部难民营,我遇到一家人。母亲是位孕妇,带着6个孩子离开了叙利亚老家躲避战乱。5个月前,她最小的孩子在我们坐着的那个帐篷里睡觉时,因电路起火被烧死了……孩子小小的遗像挂在帐篷角落里,母亲说,照片是在叙利亚拍的。说这些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包括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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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境里生出的能量
他们一无所有,却还想着馈赠礼物
这5年,我见过太多难民,他们的生存状况实在糟糕,但他们因此爆发出来的能量让我非常震惊。
2011年,泰国梅拉难民营,我们遇到刚从缅甸逃过来的一家人。在缅甸时,男主人在睡梦中被当地武装抓走做壮丁。他实在走不动,被人拿枪射穿大腿,毒打一顿,他昏死过去,武装人员把他丢在一旁走了。他醒来后,在森林里走了一个星期,渴了喝溪水,逮到什么吃什么,终于逃到了泰国难民营。
在梅拉难民营我还遇到了一个小伙,挺帅气的,大家都叫他“小张震”。他跟我说,他特别想当建筑师,但难民营里没有书读。我回国后,买了厚厚的几本建筑学方面的书,托人偷偷带给他。我想过自己出钱帮难民营建立小小的图书馆,可泰国难民营是由当地政府管理的,他们不允许这么做。
2012年,我在埃塞俄比亚遇到过一个“艺术之家”,那家的孩子都很有艺术天分,小小的帐篷里有一块专门的地方放他们的画作。我探访这个家庭时,孩子们送了我许多画,其中还有我的肖像……我都快哭了,他们一无所有,还在想着馈赠礼物给别人。这些画至今都在我家里摆着。这个家庭是我探访过的、唯一有机会改变自己命运的家庭,他们后来搬离难民营,到城市里正常工作和生活了。
今年在黎巴嫩难民营,我见到11岁的小女孩Leila。她喜欢画画,画布就是她自己的双手。Leila在我手上画她最喜欢的两样东西:西瓜和鱼。她奶奶说,Leila经常做跟战争有关的噩梦,吓得在深夜里哭醒。我拉过她的小手,画上了一只猫咪,我告诉她,这是我的“八顿(注:姚晨的猫)”,它会一直保护她。
每次结束探访回到北京,我都需要花一个多月来调整。这次从黎巴嫩回来,有段时间,我经常梦到自己家园被毁,很多陌生人在废墟里逃难,梦里那种无助和绝望,好像没有了未来。可是,你醒来还有机会庆幸,那只是一场梦。但是,对于难民来说,那就是现实。回到家,看着我的“小土豆”,再去想那些难民儿童,我真的很心疼。我想,等“小土豆”长大了,我会带他一起探访难民,让他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状况。
全球难民、寻求庇护者及流离失所者,自二战结束以来首次超过5,000万
截至2013年底,全球共有5,120万人流离失所,比2012年报告录得的4,520万人多出整整600万
截至2013年底,由难民署照料的难民一半以上(630万人)已背井离乡超过5年
全球最大的难民人口来自阿富汗、叙利亚及索马里,占全球难民总数一半以上
亚太区拥有全球最大的难民人口,350万;其次是萨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290万;中东及北非第三,有260万名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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