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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我认识了很多在难民署工作的好朋友。我曾在微博上和一个名叫“纯蓝墨水2010”的ID互动过,她是联合国难民署的工作人员,2010年就是她来找我当难民署中国区代言人的,现在她被派驻到孟加拉国了。难民署的国际职员面临由于岗位需求变化、每几个年头就要举家迁移到下一个派驻地区的常态。我有时觉得他们更像流离失所者,他们心里的不安全感可能挺强烈。
我特别佩服这些工作人员。我到埃塞俄比亚的难民营探访,难民署的人就住在集装箱里,大太阳烤着,很艰苦。他们常年在一线工作,工资也不高,默默无闻,但是他们身上看不到自卑和怨气。
2011年,我到泰国梅拉的难民营探访。难民署在当地的接待人是位名叫K itty的老太太,她做过30多年战地记者,后来到难民营当外交官。K itty很严厉,谁迟到一两分钟都会被她严厉批评。她严谨到什么程度?我们抵达曼谷机场前,她提前一天从机场坐7个小时的车到难民营,只是为了把路上可能发生的问题排查一遍,确保我们能准时完成探访。然后,她再从难民营坐7小时车回到机场接我们……她60多岁啊,太让人佩服了!我们全都非常爱她。
今年陪我们去黎巴嫩难民营的,是李三古大姐。她以前是外交官,非常厉害的,有次在国际会议上,她被40多个国家的人围攻,三天三夜没合眼,“最后他们还是没有说服我”。后来她选择了难民署的工作。李大姐特别感性。有次我们探访难民营学校,遇到一个4岁的小女孩,她一直躲在妈妈怀里,一动不动。孩子妈妈给我们讲她的经历,李大姐做翻译,译着译着就哭了。小女孩以前特别活泼好动,在一次炮击中,她的家被毁,小女孩吓得从此不敢离开妈妈半步……李大姐说,4岁的孩子不愿玩耍了,说明她的童年就此被毁了。
这些难民署的朋友,今年见到,明年就不知道派驻到哪里了。有时想想,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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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民署的车和房
越野车不敢贴标识,办公室就是集装箱
2012年,非洲受灾非常厉害,难民问题也非常严重。难民署希望国际社会把关注点优先放在非洲地区,他们临时把其他地区的难民署代言人调配到非洲。那是我第一次“跨区探访”。
非洲传染病很严重,我们探访小分队去之前要打疫苗。打完疫苗,别人都没事,只有我出了问题,那是我长这么大病得最重的一次……大家都很担心,“姚晨,你还去吗?”我想想,不去怎么办呢?行程和工作都安排好了。我一咬牙一跺脚,“大不了死那儿!走吧!”结果,到了埃塞俄比亚,我忙活了两天,居然很快就恢复了,生龙活虎的。
后来我才知道,难民署对那次探访非常紧张,我们去的那个难民营是几个月前新建的,就在我们抵达的前一周,难民营内部还发生过枪战———联合国的安保级别从A-F分7级,那时,当地的安保已经升为D级,也就是仅次于战场的级别。
今年,我们到黎巴嫩探访叙利亚难民,当地情况更严峻———这些年来我从未见过进难民营要经过像那次那么多道盘查的,安保人员拿着扫雷器,绕着我们的车一圈圈地扫。我发现,这次我们的难民署越野车不像以前一样有“U N H CR”标志,我问当地人为什么,他们说,当地恐怖分子会特意攻击国际救援机构的车辆和驻地,以此引起更大的国际影响,所以不贴标志是为了避免成为“目标”。
当地难民署办公室是由集装箱改造的,外面垒着很厚的水泥墙,为了防范汽车式炸弹。我们在黎巴嫩的那个星期,附近发生了枪战和自杀式爆炸袭击,我挺担心的,不是怕自己会怎样,是担心队员出事……
这些年陪我去探访难民的队友,有的是来自新闻媒体的记者,他们最初和我一起探访难民营只是新闻任务,但后来每年都会自发加入,几年下来,我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战友了,没什么比经历苦难过后的友谊更坚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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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一般的难民营
他小腿上溃烂了一大块,停满了苍蝇
2010年,我成为难民署中国区代言人。2011年,我在菲律宾马尼拉第一次见到难民。他们在当地生活已经很多年,生活很体面,但他们和我们聊起战争,说直到现在还会做噩梦,盖房子会在外面布上铁丝网甚至电网……他们是一群非常没安全感的人。
比这些难民的噩梦更可怕的,是我们随后几年探访的难民营。那里的严酷太直接了,直接到有种“掀你一跟头”的感觉。
两年前的埃塞俄比亚“跨区探访”对我冲击最大。那天,我们乘坐联合国飞机降落在难民营的“简易机场”,走下飞机,赤道明晃晃的太阳照得我血液都快沸腾了,满目荒漠,只有一种非常小的植物紧贴地面生长。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