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L来说,要跨越文化的鸿沟并与舍友和谐相处并不容易。学校的神父亨利・多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提到,他在宿舍因为和同学争论国际形势问题动了手。他在这所学校留下的另一个著名事件是给舍友的饮料里下洗涤剂。“我和那位被下洗涤剂同学的姐姐聊过。她告诉我L的行为纯粹是为了好玩。说到对L的印象时,她指着脑袋说‘他脑子有病,需要帮助’。”马林对本刊记者回忆。
与所有实行精英教育的学校一样,沙特克圣玛丽中学有非常严格的校规,并制定了白卡红卡制度来履行。“如果违反一般校规会被给白卡,例如旷课,一节课一张,校服不合要求一张,及至顶撞老师等也可以有白卡。两个月累计三张白卡就会有一次禁足。如果学生逃避禁足,则等同于一张红卡。除了这些细枝末节的规则之外,还有14条重点校规,违反其一会拿到红卡。其中包括一些中国学校可能不会怎么管或者顶多请家长的条例。比如任何形式的作弊会直接红卡,单独一人出学校、晚上宿舍签到之后又出宿舍、离开宿舍不登记、在市区靠近河岸、打架、欺凌其他学生,以任何形式诽谤其他学生等。红卡会伴随留校察看(不得离开校园),校外滞留(离开校园)及至开除。红卡入档是无法撤销的。一般一张两张红卡之后就离开除不远了。”马林对本刊记者说。
在舍友的饮料里下洗涤剂是非常严重的违规事件,足以拿到一张红卡。对L的另一个影响是,他还因此遭到了舍友的冷遇。亨利・多尔在接受《法制晚报》采访时曾提到,他在宿舍中比较孤立。L在学校的时间大约有一个学期,但他显然没有收获多少友谊。在我们的采访中,美国学校的同学都表示对他后来触犯法律的行为并不意外。
边缘人
虽然在美国的经历并不顺利,但在没有特殊保护的环境下成长的这段时间,L确实有了一些改变。他在人大附中的同班同学对本刊记者回忆:“他出国后还回学校来看过我们几次,而且变得特别儒雅。第一次回来的时候主动抱来作业给我们发本,而且好像懂事了很多。他跟我们闲聊时说一个人不能太为所欲为,要懂得尊重他人。”
但L已经走上了一条和他们不同的路。从圣玛丽中学退学后,他计划中的教育道路出现了断裂。他回国后不久,又插班进入了北外附中。同班同学静敏(化名)告诉本刊记者:“L大概是2010年下半年,就是我们初三那年来我们班的。他最开始倒是每天都来上课,表现还不错。不吵不闹不说话,在班上看起来挺有礼貌了。就是上课玩电脑不上操不去体育课,也不参加考试或者参与课堂。”他仍然是这所学校中的边缘人。静敏记得“他和同学的关系比较疏离,只和几个男生聊过天。老师也都不怎么管他”。班上有关他的传言,除了他的名人父亲外,还有“有一个练体操的女朋友,一个月的零花钱有几万”。“上了半个多学期后,他再一次不辞而别。开始说生病,后来就不清楚了。最后还来照毕业照了呢。我们觉得很惊讶,因为我们都没有把他看作班里一分子。”静敏对本刊记者回忆。
2011年6月,随着在北外附中初三毕业,L正规的学校生活也告一段落,唯一一个还有规律、有组织的去处就是冰球俱乐部。但原来的冰球队友已经分散四方,大部分都去国外念书了。L参加了2011年的帝王杯冰球比赛,因为相同年龄的孩子人数不够,比赛不得不突破冰球比赛的常规,将不同年龄、大小不一的孩子拼凑在一起参赛。L所在的首体世纪星俱乐部和浩泰冰上俱乐部凑成了一支队伍。对L来说,比赛并不顺利。他先是因为在赛场上和对方队员有了冲突,并冲撞裁判,被停赛一场。担任那场比赛的裁判王晓亮对本刊记者回忆:“那场比赛在赛前就有过一点小问题。因为他们那个年龄需要戴全面罩比赛,L在赛前就跟我协商可不可以戴半面罩。按照规定,18岁以下必须要戴全面罩。我说这个作为裁判角度我不同意,因为规则在那儿摆着呢,而且商业比赛也当心安全事故。他说‘受伤不怕,我们可以自己写免责书’。后来他真写了一个拿过来,领队还签了字的。我说这东西不是我让你写的,我也不能认可这东西,因为这规则就说不过去,后来他去跟主办方也协商这个问题,主办方主要以外国人为主,又坚持原则不同意。最后他还是找了一个全面罩。”后来赛场上L和对方一名年纪更小的选手起冲突。“我们裁判去拉架的时候,一般来说当事方都不会对裁判,都是冲着对手,他也跟我说了一些话,说‘你就是王晓亮’之类的。”
一位观看过L打球的冰球教练告诉本刊记者:“打冰球有一部分人属于技术型,他就是拿球、过人。有一些人属于靠身体接触的人,冲撞型,冲撞是规则,是可以的。L应该倾向于身体接触那种,因为他当时刚从国外回来,受国外影响,北美就是那样,我们当时去北美回来后也是这样。而且L还是青春期那种状态,技术可能有局限,就靠这些来弥补。但他身材不具备那风格的条件,偏瘦,细高。但是他在场上很积极,爱冲撞。”但他很快为此付出了代价。在帝王杯被停赛一场后,L复赛后不久又因为比赛冲撞,锁骨断裂。在现场的教练姚乃峰记得:“当时的血拿那个吸纸都包上了,之后在病床躺了好长时间。”
受伤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能再练习冰球,他必须为自己的生活寻找新的心理慰藉。对这些家境优越、成长道路又出现断裂的孩子来说,夜店是一个很吸引他们的场所。于哲告诉本刊记者,自己最早在哥哥的带领下进入北京的夜店。“刚进去看见哥哥和女孩子搂搂抱抱,都惊住了,觉得怎么能这样。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他说自己现在就喜欢夜店这种暧昧不清的气氛,在虚假和真实之间游走的感觉。这里也是满足空虚又富有的年轻人的斗富现场:“我们就是要开着好车,来这里点最多的酒,让最漂亮的女孩子陪着。年轻就是要高调。”于哲对本刊记者说。2013年2月17日,在出事的那天晚上,L也和一帮朋友来到五道口一家夜店,在一个最低消费为1880元的包间里喝酒行乐。在这之前,他所在俱乐部的冰球教练姚乃峰还见过他:“他上次出打人事件,对我来讲,就是感觉很惋惜。出这事之前他还来训练打冰球,我还说他以后要好好的,没事多学习学习。他就说‘是,我错了错了,以后改’。没想到他后来出这样的事。”
(虽然本文主角已广为人知,但因为仍属未成年人,故其姓名以L指代。另外,记者丘濂,实习记者张悦对本文亦有贡献,特此感谢)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