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莉那部不能上网的手机响了,屋里信号不好,她拿着手机走到屋外。是她的一位同事打来的。孙莉是一名清洁工。她的这位同事不想干了,想找一个人顶上。这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扫马路的活,在很多人看来是比较卑微的,跟垃圾打交道的人嘛,别人瞧不起,工资又比较低。”孙莉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是1300块,在清洁工里算多的。
孙莉的身体不太好。桌子上除了《圣经》(她是基督徒),还有一碗刚熬好的中药。她在农村也交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可是很少,能够享受到的医疗服务并不多。她觉得农村和城市差太远了,“为什么很多农村人把娃娃送到城里,就是想他们接受好一些的教育,将来有更好的前途。”
她担心着儿子的前途。“现在的姑娘们要求高得很,结婚都发麻(兰州话‘发麻’,害怕的意思),没房免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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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孙莉扛着大笤帚出门扫地去了,和她一块扫地的还有一位来自青城的男同事。这天是9月2日,学校开学了。临近中午的时候,男同事向她借了3块钱,凑上他自己兜里的3块钱,可以去吃一碗6块钱的牛肉面。“他所有的钱都给儿子交学费了,他有两个儿子在上大学。他头发长了,花10块钱理一下都不舍得。他以前爱喝酒,现在不喝了,烟都抽得少了。”
男同事正在一家杂货店门口捡纸盒子和瓶子,这些能换一些钱,但是很少。
白银工业学校旁边有家收废品的店。老板夫妻从河南来到白银已有16年。他们越来越觉得生意不好做。他们和儿子挤在一间屋子里,这里既是客厅,也是卧室,还是厨房。
之前他们并不知道“白银连环杀人案”。“外地人做生意没事聊这个干嘛呀,这个事出来了才知道。”老板光着膀子,坐在屋子中间,他刚吃完晚饭。
高承勇来这里卖过纸皮子,他和妻子在白银工业学校里开了一间小卖部。在废旧店老板娘的记忆里,高承勇今年都没有来卖过纸皮子。“好像是去年了,去年拿了纸皮子过来,纸皮子也不值钱了,几毛钱一公斤,就那点纸皮子卖个几块钱。他过来之后也不爱说话,到我这儿来秤秤,算了账就走人。”
高承勇的妻子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自从前几个月接受验血之后,高承勇就不爱出门了。他跟学校周围的人说话很少,大家对他的印象也很少。“我今天看新闻,他穿的那件衣服是他平时经常穿的衣服,他老穿那件,这我有印象。”收废旧的老板说。
废旧店旁边是理发店。理发店老板娘这天一身大红装束。“我姑娘今天跟我说,杀的就是穿红衣服的,你还穿。早知道我就不穿了,可我喜欢红色。”老板娘一家是1998年来的白银,那是白银的姑娘们最恐慌的一年。
“真是不走运,天天有20万(指的是白银凶杀案的悬赏)在眼前晃着,我们咋不知道呢。”红衣老板娘说。
“你应该庆幸穿红衣服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
“嗯,这么说来,我还是走运的。想想多危险啊,吓死我了,我今天晕乎乎的,饭都吃不下去。”
理发店旁边的小餐馆老板娘记得,高承勇喜欢到这里吃加工面。“加工面就是加的料比较多的面,12块一碗。他的饭量很大,吃得干干净净的。”
“他吃饭的时候,零钱也不用找,好像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都带好了,12块就12块,从来不用找。没见过他拿什么大钱。他吃完饭就走,招呼都不打。”小餐馆的员工说。
高承勇的妻子以前会来小餐馆换零钱,但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小餐馆旁边是小卖部,与白银工业学校一墙之隔。除了高承勇和妻子在校内开的小卖部,这家是离学校最近的小卖部。高承勇会来这里买烟。学校里有规定,校内小卖部不能卖烟。
小英(化名)是白银工业学校刚毕业的学生,她头一天晚上没睡着觉。“他以前就坐在小卖部里卖东西,脸上还带着点笑容。”
“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小卖部老板娘记得很清楚,高承勇最喜欢买的是6块5一包的白沙烟。
梦
在白银饭店迎宾楼朝内开的门口,有一幅巨大的广告。中间的图片里,北宋名将狄青骑着高头大马,手执红缨枪,威风凛凛。狄青广场是青城镇的一处旅游景点。8月,这里冷冷清清,游客稀落。整个青城镇,看上去都过于空空荡荡,许多门店紧闭,人们更多的是围在一起打牌下棋,或者躺在椅子上打瞌睡,老人占了大多数。
在城河村,人们更愿意谈起山上丢荒的耕地和黄河边因为建水电站挖沙而没有填平的大坑。山上的耕地,原本种着玉米,如今却是满眼的水蓬,绵羊在悠闲地吃着草,仿佛这里是一片草原。村民说,这是因为村里花钱新修的灌溉系统无法把水抽到山上。如此这般,已有6年。黄河边上,挖沙留下的大坑没有填平,占用的耕地无法归还村民,大坑积了很深的水,这些年,淹死了几个人。大坑的路口写着红色的字:严禁在大坑游泳,违者罚款6000元。
村民带着记者到山上,指着一片野草说,你看,那是高承勇家的地。带着记者到大坑边:你看,那也是高承勇家的地。这几天,这里满是记者。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