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灾
警车一直开,一直开,然后下坡,再上坡,再向右拐。
凭着超强的记忆力和对北京地形的了解,被蒙着双眼的许建国渐渐明白了,他们这是要把他送到秦域监狱去!他的心不禁一阵凄苦,想不到他这样一个老公安战士,竟然会被关到自己人的监狱来了。
车停了,许建国被粗鲁地推下来,随即摘去了眼罩。果然,他的眼前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秦域监狱!
由于许建国身份特殊、罪行特殊,属于重刑严管对象,因此他被单独关押在只有6平方米(长4米,宽1.5米)的牢房里,任何人都不能见。每天的任务就是老老实实地写材料,交代自己的罪行,这样的生活长达7年之久。
由于长期的迫害,许建国的身心健康受到了极大的损害。造反派规定睡觉时只能够面向房门睡觉,许建国将近1米8的身体就只能蜷缩成1.5米,致使他的左腿最终被压麻木了。又因为长久不与人接触,不能正常地讲话,致使他的喉咙发哑,险些失声。
尽管环境是如此恶劣,但是许建国却始终保持着极为乐观的态度,每天一起来,就在火柴盒大小的房里做自己设计的广播操,并且每天坚持在房间里走500圈。其余的时间便是学习马列、毛泽东的着作。他坚信,乌云遮不住太阳,自己的冤案迟早有一天会弄清白的。
许建国是被秘密关到秦城监狱的,他的夫人方林及几个孩子一直不知道。他们到处打听许建国的消息,但始终毫无音讯。到了1968年底,方林也被迫离开了北京,到外交部在江西的干校劳动改造。几个孩子们也先后离开了北京,分别到东北、甘肃、山西农村或农村插队。从1967年到1971年,许的家人都没有见过他。1971年9月后,政治空气有所松动。这时方林才知道,原来丈夫是被关在秦城监狱。
1972年1月6日,国务院原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陈毅元帅愤然离开了人世。1月10日,在陈毅元帅的追悼仪式上,毛泽东出人意料地参加了追悼会,之后,一些中央领导干部被恢复了名誉,重新安排了工作。看到已被打倒的外交部长又被毛泽东重新肯定,那么作为外交大使的许建国也应该有希望平反吧,方林的心中油然升起了希望。于是,方林多次给中央领导写信,要求探望许建国,并为其申冤。虽然申冤未能成功,但是探访的要求总算获取了批准,时隔4年多之后,许建国和方林以及孩子们才得到一次见面的机会。
1971年12月,在中央“三办”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方林和孩子们来到了闻名已久的秦城监狱。当许建国在监管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会面室时,他们几乎认不出他了,几年的监禁使他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本精神焕发、时常洋溢着笑容的脸,由于长期见不到阳光而透着不健康的苍白色,还略带浮肿,目光也显得有些呆滞,两条腿艰难地迈着碎步,左腿还一瘸一瘸的。方林和孩子们一见他这个样子,想好的千言万语不禁全忘光了,放声大哭。反而许建国安慰他们道:“不要哭,我很好,很好,没有什么。”
短暂的会见对许建国和家人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到了后来,许建国又被获准每隔半年和家人会见一次。
1975年夏,一封信摆在了刚刚复出没有多久的邓小平同志的案头,这封信是方林写的,内容主要是请求批准让许建国“保外就医”。邓小平看完信之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邓小平和许建国从井冈山斗争时就认识,又经过长征在延安时期共同工作,相互十分熟悉,就连邓小平和卓琳结婚一事,也是按照组织程序,经过中央保卫委员会批准的,许建国还是他们的红娘呢。新中国成立之后,邓小平的家人和许建国及家人经常地走动,感情十分深厚。
当邓小平看到方林的这封信之后,明知许建国是顶着“整江青的黑材料”的非同小可的罪名,还是毅然作出了批示,同意方林的请求。这样坐了7年监牢的许建国才得以“保外就医”,住进了北京的复兴医院。
为这事,江青找到邓小平大吵了一架,但是邓小平没有理睬她。不仅如此,在1975年夏,经过邓小平努力,毛主席同意对那些关在监狱、身体受到极大摧残的老同志实行安置外地养起来的方法。这样,许建国又和其他的70多位老同志一起,离开了完全没有自由的北京复兴医院,被安置到安徽省六安地区医院。
还我清白
生活的环境在逐步好转,这让许建国及其家人感到高兴。但是许建国的身体却越来越不行了。长期的监禁生活,精神折磨和肉体摧残,让他经常整夜整夜的咳嗽,感到气憋胸闷。由于医疗条件差和技术落后,当时没能诊断出来,他已经得了肺癌。
尽管身体状况如此之差,但许建国依然心系国家,心系人民。1976年是个多灾多难之年,全国水灾、旱灾、地震接连不断,六安地区也是地震警报频繁,形势十分紧张,家家户户在院内、街道路旁搭建防震棚,一有风吹草动就搞得人心惶惶。许建国对这种情况却另有分析,他认为地震就全国而言是有的,但并非到处都是,如果从政治上观察,可见另外一个问题:江青一伙是唯恐天下不乱,以便乱中整人,乱中夺权。他主张做好干部群众的人心稳定工作,并借六安的历史、当地完好的古塔等古建筑来说明当地的地震不大。
许建国被秘密转移到六安地区时,实行的是“流放管制”,他在六安地区医院时也不准他讲自己的名字和来历,还说他是一个带有些危险性的人物。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就会越被认为是好人,是被冤枉的,因此人们不但不排斥还非常信任他,叫他老红军,经常地去医院看望他,同他无话不谈。经过他分析地震传言之后,六安地区人民的心态情绪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1976年10月,“四人帮”被粉碎了,许建国一连几天都没有睡,给党中央写出了大量的揭发江青的罪证的材料,同时也看到了自己平反的希望,渴盼着得到为人民继续工作的权利!
然而,就在这时,许建国病情加重,由六安地区医院转到了省城合肥人民医院检查诊断,他已是未分化型肺癌晚期,他的生命只剩下3个月了!
震呆了的许建国家人,只能忍着悲痛,附和着医生的话,说“没事,是胸膜炎,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但实际上,几乎洞察一切的许建国心里明白,他忍着痛苦,反而来宽慰大家。终于有一天医院决定为许建国开始进行化疗。许建国严肃认真地对大家说,“这病我自己很清楚,这种疼痛是不一样的,你们不必担心,前些年是和‘四人帮’斗争,现在是和癌症斗争,要坚决斗争。”
许建国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治疗期间他每天都要服很多药。这些药不仅量大,而且奇苦,许建国却风趣地说:“吃这么多药,都可以节省粮食了。”
干部病房里有的干部精神欠佳,长吁短叹,许建国就主动和他们谈心,“你的病算什么,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是肺癌,化疗也过来了,我这不还挺好的嘛,得打起精神,你硬起来,病就软了,不要怕。”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