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庄则栋和佐佐木敦子终得完婚。1991年,就接受日本友人邀请观看41届世乒赛及自己著作日本版首次在日发行等事宜,庄则栋上书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请求批准赴日工作,并探望岳母。这一请求得到了中央的批准。
家庭生活恢复正常,但庄最在意的组织和社会评价的回归却要经历更久。
新华社记者唐师曾记得,1984年,北大国际政治系拟邀请庄则栋来开讲座,庄自报演讲题目《我的七十二变》,未获北大批准。
“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火红年代,上边儿有严格规定,刚放出来的庄则栋像一只惊了枪的兔子,严禁采访。”因此,一直想一睹庄则栋真容的唐师曾来了个硬闯少年宫,冲进庄的教室,连拍3张,立刻被庄挥舞球拍赶了出来。二人肢体接触之际,唐把名片硬塞进庄手里。
当晚,唐将这张照片发了通稿,次日即被《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光明日报》、《解放军报》、《北京日报》等多家媒体引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人民广播电台将图片说明以口播的形式播送。不久,自隔离审查后一直极度抗拒记者的庄则栋给唐师曾打来电话,请他到家中做客。当晚一见面,庄就急切地问这位新华社记者:“是不是党——要重新评价我了?”
“重新评价”或许是个漫长的历史过程。有次基辛格访华时问到乒乓外交功臣庄则栋,中方接待人员说“他出差了”。1996年,纪念乒乓外交25周年,中国乒乓球队赴美访问,一些老队员也被邀请参加庆祝活动。庄则栋依然缺席。
进入新千年,庄则栋创办了自己的乒乓球国际学校,带着妻子各地讲学会友,文化界、艺术界、体育界、商界甚至社会上各类奇人他也有所接触。2007年五一,他开博客,受到网友欢迎。
他的反思,在公开场合虽然不多,但亦有所表露。他承认自己伤了人。2002年,他对《鲁豫有约》说:“……当然我伤人不会去打人,我更不去关人,我不搞这些。因为即便是文化大革命中,我也反对搞这些。但是你不给人家工作,你把人家调离,这个本身就是伤人。”
他承认自己不懂政治,在自己的书中写道:“我搞政治是历史的误会。”在斗争狂热期,他认定这些工作都是必要的“阶级斗争”:“……举个例子,1974 年,假如你跟着‘四人帮’干,感觉还可以;但是1975 年邓小平同志一上来后,跟‘四人帮’(对着)干,我心里就不是滋味了,感觉就是有点受压;到1976 年提出反击右倾翻案风,我们的日子又好过了。所以我感觉凡是跟着风跑的,就是一种阶级斗争。”
狂风过后,他发现自己“知识上的狭隘、生活上的局限和幼稚,简直是盲人骑瞎马,能不摔得头破血流吗? “
1999年,他在电视上看到王猛,后者谈到庄则栋,说庄尽管犯了错误,但是可以原谅的。庄则栋闻言感慨:“共产党培养的一些老同志,我认为真是了不起,对于任何事情都实事求是。”
“人啊,都有功有过,作为一个年轻人,他犯这样的错误,应该说是不好的,对党和人民对体育事业都有一个很大的(危害)……确实搞乱体育战线起到一个很坏的作用。……当然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庄则栋的队友、乒坛名宿徐寅生评价说。
庄在跟作家叶永烈的通信中说道:“历史像一幅油画,在近的地方看不清,站远了才能看得清。”经过“文革”,他明白自己不是搞政治的材料,还是愿意回到少年宫,教孩子们打球。
这样的生活,庄则栋也满足了,他在书中写道:“如今,我和敦子一直住在北京,过着普通市民淡泊宁静而又美满幸福的生活。”
2008年,庄则栋查出患有癌症。在将近五年的治疗中,他表现顽强,友人说他的状况就像乒乓球赛,“天天都是20平”(21分制计)。2013年,农历蛇年春节这天,他终因重病不治逝世。
除乒坛相关人士、文化界好友的凭吊之外,民间左派人物司马南也发微博纪念:“……近年来我主持毛主席诞辰纪念活动,每一次他(庄则栋)都来,抱病前来。最近这次,他永远地缺席了。照片上的这句话(”他为人民谋幸福“——纪念毛主席诞辰118周年),是他怀着崇敬的心情经常写的。”
庄则栋逝世后,其家人拒绝了所有采访,甚至不接受记者以个人名义的悼念。佐佐木敦子的弟弟佐佐木隆在回答“为什么记者不能纪念庄先生”的疑问时说:“上面有规定。……你们去找去吧。去找‘规定’去吧。”
2月28日,庄则栋的遗体告别仪式将在北京佑安医院太平间里举行,“追悼会不许上八宝山,”庄的一位多年好友说,“没办法,他不是普通人,他是特殊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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