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要请毛泽东作决定。正好毛的秘书田家英调查回来,向刘建议搞包产到户,刘少奇叫他请毛主席回来。田打电话说了一下情况,毛回答:好呀!过几天回京。田十分兴奋地向刘报告:看来主席是同意了。王光美提醒说:“田家英的话不准确,还是要先听听主席的意见。”她说对了,田家英果然领会错了毛主席的意思。
盛夏7月,毛泽东回到北京。陈云同志立即约毛,系统谈了各位常委都赞成的意见。毛当时只问了几个问题,未置可否。陈亦感觉毛不反对,只是仍在考虑。
毛泽东很快即通知刘少奇见面。刘赶到中南海游泳池,就发生了前面叙述的那一幕。
刘少奇回来感到压力很大,但经济调整能够坚持,总算长舒口气,以为雷霆已过。
1962年7月、8月,在北戴河召开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原定议题是讨论农村工作,生产、粮食、商业等问题。10天的预备会,讨论井然有序,富有成效。
8月6日,会议正式开幕。出人预料,毛泽东提出了阶级、形势与矛盾问题,他特别提出“中国有没有阶级,这是个基本问题”,“承认阶级存在,就应承认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矛盾的存在”。他进而提出:“如果无产阶级不注意领导,不做工作,就无法巩固集体经济,就可能搞资本主义。”毛泽东的讲话石破天惊,原定议程全部被打乱。所有关于经济调整的紧急事务,根本无法再进行讨论。会议转向讨论毛泽东提出的阶级斗争问题。
在以后的会议期间,毛还多次发言和插话,说:“一搞包产到户,一搞单干,半年时间就看出农村的阶级分化很厉害,有的人很穷,没法生活。有卖地的,有买地的,有放高利贷的,有娶小老婆的……这是搞无产阶级专政,还是搞资产阶级专政?”将“资本主义农业专家”的大帽子扣在邓子恢同志头上,从而上纲到“资本主义复辟”,谁反对三面红旗,谁就成了搞复辟的修正主义。
正值此时,彭德怀给毛泽东和党中央写了“八万言书”,为自己申辩,这本是一种维护党员最起码权利的作为,却被误认为是向党挑战,冠以“翻案”,遭到严厉批判。
在继而的发言中,毛泽东大批“单干风”、“黑暗风”、“翻案风”,危言:“三分之一的政权不住我们手里!”要坚决“反修、防修”,讲了那段著名的‘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以阶及斗争为纲“。
刘少奇本以为在游泳池的谈话,已经平息了毛泽东的火气,取得了理解。毛突如其来的狂轰滥炸,使刘大感意外。经过短暂几日考虑,刘在接下来的会议和党的八届十中全会上作了自我批评,承认自己对困难估计得多了,同意毛的观点。他发言的有些地方,甚至比毛还有过之。是什么原因呢?
这里,我们必须回到当年的现场。毛泽东和刘少奇相识40年,同为世所公认的大革命家、阶级斗争方面理论和实践的巨匠人师。而满座各级干部,几乎各个都是阶级斗争的专家和获胜的佼佼者,衷心拥护”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已十分不易,难免有失落之感,新学吃力可想而知。”经济大革命“惨败,刺激和冲击是既恼火又无奈,提起阶级斗争,这些行家里手无不热血沸腾,何况振臂一呼者,是统领他们”从胜利走向胜利“的毛泽东,肯定一呼百应。
当时,国际上内忧外患,相当紧张。各级负责人的神经也相当敏感,是自然的。另外,长期以来,干部中的官僚主义作风和脱离群众的倾向日益严重,尤其是三年困难时期,腐败丛生,愈演愈烈。当然,比起现今算是小巫见大巫,但在当时的领导人看来,已到不可容忍的地步。在这一点上,毛刘完全一致,疾恶如仇,同仇敌忾。在场的老革命们,久沐毛刘思想理论熏染,对蜕化变质,一片喊杀,群情激昂。
毛泽东选择”阶级斗争“这一题目,是任何人都无法、也不可能反驳的。历史对老一辈革命家们自然拥护阶级斗争的决策和激情,都无可厚非。作为后人,必须尊重历史。
当时,刘少奇还处于两难境地:其一,既要纠正毛泽东的错误,又不损害毛的威望和形象;其二,既要将经济调整工作放在第一位,又不能反对阶级斗争,如果节外生枝,把经济调整和阶级斗争对立起来,一切皆空,或搞成第二个”庐山会议“,更遭殃了;其三,党内许多同志,害怕毛直接抓经济,又不能不确认毛的领导权。
毛泽东自己对经济工作也是心灰意懒,又不能不过问。而阶级斗争正是毛的长项,使他精力专注于此,既利于抓好党风廉政,制止腐败,又利于经济调整,共渡难关。何乐不为?
刘少奇作了最大的努力。他在自我批评的同时,维护了“西楼会议”和“五月会议”的正确性。在北戴河会议和党的八届十中全会总结、布置传达时,他说:“这次会议讨论阶级和阶级斗争,一讲阶级和阶级斗争就联系很广,容易划分不清,把什么都联系到阶级来分析。”因此,只传达到17级以上干部,不向下面传达,免得把全党的力量都用去对付阶级斗争。“用少数人对付就够了,全党不要卷入这个斗争中,受它们的干扰,妨碍工作。”毛泽东接受了这个意见,同意“不要因强调阶级斗争放松了经济工作,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刘保住了“中心”工作,接受了“以阶级斗争为纲”。
毛刘总算一致了。毕竟,调整工作保了下来,纠错改过之举,付之于行,诸项政策迅速见效,经济很快好转复苏。一直坚持到“文革”前,毛确实没有再对经济工作发表多少意见,国民经济取得了较大发展。
经济调整的基本趋向,是按刘少奇所说的“退”。从超阶段的一系列体制和做法退到适合现实的基础上来,从“大干几年进入共产主义”的狂热幻想中退向“新民主主义秩序”。尽管远远谈不上“退够”,但作为回归新民主主义的成功实践,进行了全面的、可贵的尝试,为十多年后的改革开放提供了大量的现成经验。至今,我们仍在向“初级阶段”“退够”,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就是在新民主主义的回归之路上“退够”。
当然,毛泽东的“以阶级斗争为纲”,也是要见诸于行动的。在1963年2月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上,毛泽东说“我们的干部……绝大多数不懂社会主义”,“责任在我们,我们没有教育嘛”。“要把社会主义教育好好抓一下。社会主义教育,干部教育,群众教育,一抓就灵。”
刘少奇说:“总是口里讲阶级斗争,不办事情,不好。现在就正式部署一个行动,搞一个阶级斗争。对象是投机倒把,贪污盗窃,还有一些严重的铺张浪费,严重的蜕化变质、违法乱纪,严重的分散主义。”这里请注意:毛强调的是“教育”,刘讲的是“阶级斗争”。对象是经济领域里的腐败分子。
在这次会上,毛刘共同确定在全国开展“五反”、“四清”,即社会主义教育运动。首先在城市里发动“五反”,即反贪污、反投机倒把、反铺张浪费、反分散主义、反官僚主义;在农村主要是搞“四清”,即清账、清仓、清财务、清工分。运动发展到后期,几乎全简称为“四清”。所谓“清”的内容,前后又有多种解释。开始,基本限在经济领域,后期则上升到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队伍。
这场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缘于“以阶级斗争为纲”,不可避免,运动的全过程必然带有极强的“左”倾色彩。关于其性质、目的和方法,两位主席各有各的思路,看似一致,其实不同。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