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日,蔚县消防员回家,葬礼上的弟弟们(界面)
王丽英和几个烈士家属跑了好几趟县民政。有一次,一位工作人员的话刺伤了他们:“你们孩子死的卖命钱,你们都得了那么多钱了,还这么多动作?”
但王丽英不服气:“我们县的廉租房都是那些当官的亲戚们住着。”经过沟通,目前他们得到的答复是:“住建局的说我们适合公租房,或者现价商品房,但是县领导说是才给评分呀,评上就走,上不去就没有。”
家属们之所以想在县里租房,是为了家里其他孩子能上更好的学校。村小教学质量低,“代课老师上完课就不管了”,如果儿子们没有荒废学业,16、17岁的年龄应该在读高中,而不是在消防队。
村子里的议论也不全是同情。230万的国家抚恤金,在种地年净收入不足一万的农村一辈子都挣不来。家属不愿出门,觉得没了儿子会被人看不起。也不愿让人看到记者来,怕被说又是送钱的。
蔚县之外,家属们也纷纷遭遇心理落差。
家属群里,有人抱怨“地方民政效率低,一个烈士正迟迟不下来。”有人诉苦:“现在我们这些家属在精神上都受到了重创,好多家属的身体都无法出去正常工作丧失劳动能力以及生活来源,可是国家给我们烈士遗属的定期抚恤金却是女的55岁,男的60岁,我们会熬到那个时候吗?”有人追问当地民政部门何时给自己孩子举办追悼会?还有老人病倒住院自己出钱抢救希望政府善后……
不论家属的诉求是否合理,他们深知每一点关注和补偿都靠自己争:毕竟,“编外”消防员最初并没有被计算进牺牲人数中,家属们一起闯进发布会,才通过媒体将真相揭开——他们的孩子,是第一批进去的。
爆炸发生前队员一起训练的场景
幸存消防员:还没等到“说法”
17岁的陈英建也来自河北蔚县,是第一批进入火场的消防员,也是活下来的幸存者。
天津港公安局消防大队第四大队距离瑞海公司只有一百米。当晚正准备睡觉的陈建英被爆炸声惊醒,随即四队全员迅奔赴火场。
出发前一名队员还“庆幸”:“又要忙活一晚,明天不用训练了。”
面对不知名化学品起火,最早到场的消防员不敢盲目用水灭火。教导员张干生找到瑞海公司两个值班的项目部经理询问,对方回答:“我们不知道,我得去问我们的经理和董事长。”说完两人匆匆离开。
无法得知起火点的化学品特性,所有水枪最初只是对附近进行降温冷却,不敢对起火点喷水。
一车水喷完后,陈英建和队友奇洪旺、司机周青山负责为消防车加水,水刚加满,对讲机收到让所有人全部撤离的指令,这是天津港公安局副局长陈嘉华发出的最后一条指令。几乎在同时,第一次爆炸发生。
没有任何反应时间,陈英建就被侧面冲过来的气浪打出了消防车,随即被第二波气浪打晕,“我感觉双脚离地,身体随着气浪飞了起来。”
挣扎着爬起来,陈英建躲开砸向地面的“火雨”拼命往外跑,一根汽车保险杠还是插进了他的腿里。
齐洪旺是电话班战士,负责现场拍照与指引消防车找到水源。他也被气浪打出车外,向外跑时,被落下的重物砸中腰部,“下半身没有一点感觉了”,在逃生欲望下,他还是挣扎着爬了出去。
迎向气流的司机周青山则没有躲过去,牺牲了。齐洪旺还记得他的嘱咐:“很多器材都拿出来了,回去的时候记得带上。”
四大队队员祭奠战友
重伤的齐洪旺在泰达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能起床行走,腰椎骨折,“走路腰上都要绑着固定带”。
回想起100天前的这一幕,陈英建和齐洪旺还是满脸惊惶。“我们四队去了32名队员,回来的只有4人,现在全队43人,只有11个人了。”
队友的那句“不用再训练”一语成谶,四大队再也没有训练过。负伤的4人中还有一位仍在住院,另外三位在队里养着,帮后勤买菜、管理队里的小卖部,做做力所能及的事。曾经一起训练、流汗比拼的“苦”日子再也回不来了。天津港公安局消防支队第四大队战训朱景信则一直安慰着这些队员。
“我害怕晚上,一到晚上就想到战友们,想到他们的笑容和背影。”以前闲暇时间,陈英建都会和战友一起玩网络游戏,现在打开游戏界面,只有灰色的下线头像,“我有时候会幻想,他们突然上线。”
身体没有大碍的陈英建被暂时安排在其他消防队宿舍里,不出任务。每当警铃响起,陈英建都会紧张,害怕出去的战士再也回不来。
尽管如此,陈英建、齐洪旺还是希望能够留在消防队,实现“转正”,这些不到20岁的小伙子,更担心未来漫长岁月的生存。他们有的被摘除了脾脏,有的腿断了…… “我们没想过国家给多少赔偿,只希望还能自食其力,希望我们这个群体能得到重视。”
100天过去了,受伤消防员还没等到“说法”,这让他们焦虑不安,“都称消防员是英雄,却没人知道我们是谁”。陈英建说:“我们才是第一批冲进现场的消防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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