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人掠夺草场
2015年8月26日,刚过五更,还在夜色中的格尔木就被车灯照亮。
一辆辆摩托车闪烁着车灯,穿街走巷,往河西转盘处的方向汇拢。转盘处聚集了超过500辆摩托车,刺耳的马达声开始传向交通巷——通往清水河草原的必经道路。
阿布看见了摩托车队,他感觉事态在急剧恶化,“草原要完了。”
阿布老家的阿拉尔草场是8月21日被“入侵”的。当天早上六点,草场入口的简易棚房里,看守草原的老周被轰隆隆的声音惊醒。出门一看,门外三十多辆摩托车,后面还跟着七八辆面包车。“来了有300多人。”
老周被吓坏了,他没有像另一个草场的王元君那样阻拦,给他们打开了大门。
第二天,掠夺者卷土重来,“这次更恐怖,来了两千人。”老周说。
当晚,老周连夜挖了一条一米多深的“护城河”,试图拦住摩托车队。而23日六点,黑压压的人头又朝草场涌来,带头的人指着老周说,“谁让你们挖断的,信不信把草原给你踏平。”
抢摘者卸掉了老周的门板和晾晒枸杞的砧子,垫在“护城河”上,“三千大军”踏着门板涌入。当天,阿拉尔牧场近两万亩草场的黑枸杞被洗劫。
掠夺一直持续到29日。
新京报记者看见,采摘者右手提着塑料桶,左手提着一尺多长的铁夹子,肆意踩踏着草木,寻找黑枸杞,看到果实多的植株,就把塑料桶放在下面,用铁夹子用力敲打植株,果实连同枝叶簌簌落在桶里。半分钟不到,一株黑枸杞变成光秆。
抢摘者少则三十人,多可达三千人,他们早上六点进入草场,约下午两点退出。一片万亩草场,五百人的采摘队伍8个小时就可以洗劫一空。
被掠过的草场,黑枸杞枝叶零落,有的连枝折断,遗落的果实迸出浆液,把草皮染成斑斑点点的紫黑色。草场到处是采摘者留下的塑料瓶,白色塑料袋挂在柳树梢头。
阿布掰着手指头算,这是抢摘者“入侵”格尔木草原的第16天。
“软黄金”的诱惑
阿布的牧村阿拉尔草场,正处在生长黑枸杞的核心区。
今年,到了黑枸杞成熟的季节,在内蒙古工作的阿布请假回家,看守自己从小生活的草原。
“4年了,每到黑枸杞成熟,我们的草原就面临一场浩劫。”阿布说,前几年,整个格尔木草原的抢摘者加起来也就三四百人,在各个草原流窜,寻机进草场偷摘。他会一边吆喝抢摘者离开,一边捡他们留下的垃圾。
可今年,面对几千人的队伍,他独木难支。
在众多抢摘者看来,他们是在淘金,草原上的野生黑枸杞,被称为“软黄金”。
据新京报记者了解,在格尔木周边草原,野生黑枸杞生长面积保守估计在16万亩左右,涉及草场面积约300万亩。
黑枸杞,豆粒般大的紫黑色浆果,植株低矮,满身针叶,成熟期在每年八九月份。主要生长在青海、甘肃、新疆等地,产地格尔木尤其出名。藏医中,此物用于治疗心热病、心脏病、降低胆固醇,又具有增强免疫力等效果。
2008年后,黑枸杞被发现花青素超过蓝莓,被市场热炒,价值倍增。黑枸杞干果从四年前的140元每公斤,增长到现在的近500元每公斤,价格涨了近8倍。
格尔木一个叫“金三角”的地方,是黑枸杞交易市场,一个特产店里,黑枸杞零售分为四等,每公斤最低的1200元,最高的4400元。
店主马金龙说,有一个老板联系他,要五吨,“格尔木所有的黑枸杞加起来也没有五吨啊,需求这么大,价格越来越高。”
几千人的掠夺队伍里,来自青海、甘肃、河南、四川、山东等省份的人员居多,他们中很多人是受雇佣的,三四十人一组,来到格尔木,租房子或寄居在亲戚家,“黑枸杞什么时候采完,什么时候离开。”一位采摘者说。
“每天采两公斤,就是三百多元。”一位来自化隆的男子,觉得这个活儿和在家种地根本没法比。
但阿布说,“草原是我们牧民的命。”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