效果明显,或是源于大部分被关停的重污染企业都没有环评手续。“钢铁、焦化、陶瓷、水泥、玻璃,都是国家限批的行业。”临沂市一位官员说,环保系统已经十多年没批过这些项目的环评了。
不过,一些钢铁企业却诉苦,称自己拥有地方的“免死金牌”——在招商引资入驻时,地方政府在合同中都承诺,政府负责包揽解决一切合法手续问题,不办环评,成了当时心照不宣的事。
现在,所有没有环评手续的项目都停产了,而临沂市方面的表态,也变得越来越严厉。一些企业在完成环保整改设施改造后,开始跑环保局,希望尽快复工,但得到的答复是:“连环评手续都没有,你叫我们怎么给你验收?”
“压力太大了,谁都害怕承担责任。”企业主们抱怨。
今年3月,临沂市金融办曾联合人民银行、银监分局向临沂市委市政府呈报了《关于做好全市大气污染治理企业金融风险防控工作有关情况的汇报》,市委书记曾批示,“……确保环境治理和经济发展双促进、双胜利。”
“我们的理解,双促进,不是把我们企业直接搞死,而是应当鼓励肯配合改造、能够达标排放的企业,给条出路。”
但对临沂市的钢铁和配套的焦化产业来说,这几乎是道无解的难题。“全国好多钢铁厂建设都没有环评手续,十年后再补办,怎么可能?”当地一位官员说,这直接导致没有人愿意在是非的问题上轻易决策,“既不说是,也不说否,就一直拖着”。
整改的努力白费了?
不过临沂市已经初步决定了退城入园的策略。一位临沂下属县区的领导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十几天前,分管环保的副市长曾有过表态,“临沂主城区的钢铁、焦化,不能再恢复生产了,恢复生产就算是都达标了,我们的排污总量也超了。”
但搬迁或关停看起来并不容易。“这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临沂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生态圈,上下游配合的产业链。你只能慢慢来,首钢从开始讨论搬,到最后也花了30年。”临沂市沂南县的一位领导干部告诉南方周末记者。
搬迁的成本就无法承受。“一家企业两千多亩地的话,按照50万一亩补偿,就是10个亿。”这位官员说。
“我们拥护环保整改,但企业需要出路,而不是简单的关停,好心办了坏事。”沂蒙钢铁集团的高管抱怨,约谈之前的2014年,企业已经按新环保法的要求,投入巨资整改。
去年至今,该公司称自己共花费了2.6亿元购买新的环保设备。沂南县政府已于4月底组织相关部门进行了现场验收,但报到临沂市环保局后,迟迟未有明确答复。
“企业是最拖不起的,你要是告诉我们无法开工,我们也就直接关停,不投入巨资做环保治理了。但整改完成了,却没有一个政府部门愿意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结论。”沂蒙钢铁集团旗下的壶井特钢公司一位高管说。
“山东的焦化、钢铁、化工、水泥,这些行业的环保标准,山东都是比国家严厉的。”临沂市下属县区一位分管环保的领导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二氧化硫的国家排放标准是200mg/㎡(单位同下),山东是100,粉尘的国标是50,山东是30。
“以前政府对环保问题一直是要求企业限期整改。原来给我们设定的期限是今年4月底。但现在约谈后,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上述公司高管说。
所有停产的钢铁企业门口,都如此门可罗雀。 (南方周末资料图)
潜在的风险
环保之外逐步加大的风险,正让这次环保风暴经受考验。一位要求匿名的金融系统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临沂有可能出现系统性的金融风险。”
“据统计,这些停产企业涉及银行授信余额165.25亿元、直接担保354亿元,到第二圈担保达1496亿元,现正陆续发生逾期问题。”这位官员提供数据说,而临沂所有的银行贷款不过3000亿元。“这些企业如果再没有明确的结论,无法开工,区域性的金融风险或许就来了。一旦银行贷款被限批,临沂经济想恢复就要漫长的周期。”
这并不包括纳税的情况。据悉,首批停产的这57家企业,税收总量占到临沂的40%工业税收,就业人数超过十万人。而在罗庄区1至5月的纳税企业榜上,许多涉事企业都以50%的幅度下降。
3月13日,临沂银监分局组织召开了大气污染信用风险防控专题会议,建议市政府提供20亿元专项资金,用于企业融资衔接的资金支持。而在临沂的5家大型银行向省行,临沂市银监分局向山东银监局,都已各自做了报告。
“我们现在最怕的是上面的领导无法从数据里了解到经济运行的真实情况,反映上去还是歌舞升平。”临沂市一位官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压力之下,一些县市不得不虚构统计数字,以掩盖危机。以此次同样有不少企业遭到停产整顿的某县为例,今年一季度的GDP增长数据实报为负16%,但市统计局发回后,数字已经改成了增长5.6%。
最令人头痛的或许是山东的明星企业华盛江泉集团。这家临沂市罗庄区沈泉庄的村办集体企业,拥有3万多名职工,在1987年农民企业家王廷江创建以来,一直是模范企业,它一度拥有3只在境内外上市的股票。
但现在,“它已经连贷款利息都付不出了,临沂市政府已经帮他还了数千万。”临沂一家商业银行行长说。银监局、金融办和各家银行,已经派出代表和市政府进行了对接,他们担心,“如果长期这么做下去的话,就要出问题了。”
不过,对从2014年9月开始就陷入困境的江泉集团而言,这或许更像是一个机会。知情者说,政府希望江泉集团7月10日前恢复生产,江泉表示同意,但提出了一系列的要求,比如政府提供启动资金或者授信。
南方周末记者电话该集团董事长王文涛并短信提出采访要求,尚未得到回应。
而对于其他的企业,恢复生产看起来还没有时间表,尤其那些缺失环评手续的企业。谁也不敢轻易下决定。“市里比较谨慎,需要省环保厅出个书面的东西。而环保厅要求的是达标,并不要求停产。”这位银行行长说。
6月28日,环保部华东督查中心的官员再度赶赴临沂,开始了为期一周左右的后督查。地方官员和企业主们已经睁大了眼睛,等待着属于自己最后的命运。而这与临沂的命运也休戚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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