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通知开会的同时要告知会议内容,与会者可以事先有所准备。但这次有些反常,除了开会日期,什么也没有告诉。贺龙有些纳闷。他想起中央最后发出过加强东南沿海战备的通知,是不是研究这方面的问题?他让秘书带上作战地图,以备万一。
到了上海,贺龙才被告知,会议是“要解决罗瑞卿问题”。同时,给他们一包材料,其中有叶群到杭州向毛泽东汇报的提纲,林彪写给毛泽东的亲笔信。信上说:“有重要事情需要向主席报告,先由叶群前去送材料和作口头报告。”贺龙着实吃了一惊,这才感到此次会议非同寻常,而且,很快联想到自己保罗瑞卿的事。他想可能会有麻烦。
他的住处被安排在兴国路1号的一座平房里,和刘少奇住得很近。晚上,李井泉来看他,恰巧刘少奇、王光美顺道来访。
刘少奇问贺龙:“事情真有些突然。贺老总,你是管军委日常工作的,这件事,你应当事先知道的吧?”
贺龙摇摇头:“我也是刚刚知道。”
刘少奇甚感奇怪,又问李井泉:“你呢?事先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李井泉回答。
李井泉一说,大家都觉出事情不一般,沉默起来。刘少奇吸着烟,自言自语道:“这么说,咱们大家事先都不知道喽?”
大家又是一声唉声叹气。
第二天开会,连中央委员都不是的叶群,竟成了这次会议的主角,据她讲是代表林彪来揭发罗瑞卿“罪状”的。
贺龙对叶群的发言很反感。开会回来,他就对薛明说:“今天,叶群一个人在会上就讲了好几个钟头,中间还不断插话。”
薛明知道“老总”一般不在家里谈“公事”,这次主动说起,便好奇地问:“她说什么?”
“说了罗瑞卿好多坏话,有的离奇得很。叶群说,罗瑞卿要取代林总当国防部长。罗瑞卿会做得出来吗?不,不会的。我看叶群的话是靠不住的。”
薛明叹口气说:“叶群这个人,唉!”
“这都是搞些什么事啊!”贺龙愤愤不平。他为罗瑞卿不平。
谁知,会议的第四天傍晚,叶群突然来到兴国路,拜访薛明。她们是老熟人了。叶群对薛明说:“林总很关心贺总,让我来代他问好。”
薛明赶紧起身相迎:“不敢当啊,请代我们向林总问好。”
彼此闲谈了一会儿,叶群客气地告退。
出于礼貌,过了一天,薛明前往林彪住处回访。
叶群像往常一样,很是热情,套着近乎。她告诉薛明:“1965年8月1日,《人民日报》上刊登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民主传统》那篇文章,是林总决定用贺总的名义发表的。你知道为什么吗?林总考虑,贺总在群众中威望高,特别近几年来在国防建设上有功。”
叶群津津乐道,并以自责的口吻说:“过去我多年不到你们家里去,是因为怕贺总骂我。薛明,说真的,我摸不透贺总的脾气。”
薛明被叶群这一套东拉西扯的话弄糊涂了,不知她心存何意,脑子里琢磨着,嘴里就应付着:“你是贵人,太忙了。”
闲谈了一会儿,叶群突然说:“过去你说了我那么多坏话,只要以后不说了,我也就既往不咎了。”
薛明一怔,知道叶群打的什么主意了。
那还是1942年延安整风时,贺龙去部队视察工作,林彪也去了重庆参加国共谈判。薛明曾找叶群谈南京的事。1937年“七七”事变以后,叶群在南京国民党控制的电台当过广播员。在青年战地服务训练班的时候,又与国民党的一个教官关系暧昧。她还参加过三民主义青年团举办的“一个党一个主义一个领袖”的演讲比赛,又为国民党CC派办的壁报供稿。从一个人的生活之路来看,当时,叶群年纪很轻,本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无需向组织隐瞒,讲清楚也就可以了。这些事,当时随平津学生赴南京请愿的薛明都知道。延安整风时,要进行干部审查。出于对叶群的关心,薛明动员叶群向组织上讲清楚,以免不必要的麻烦。薛明将这个意思对叶群说过之后,叶群承认在南京讲演,内容是三民主义,并说过“只有蒋介石才是我们唯一的领袖”之类的话。但薛明要她自己去向组织上作交代时,她当场耍赖,又哭又闹,满地打滚,说薛明是要趁林彪不在害她。薛明被叶群一闹,没了主意,就把她拉到中央组织部组织科长王鹤寿那里去了。叶群说的“坏话”,就是指的这件事。
薛明对叶群翻出老账,心里很不高兴,就说:“过去的事,你我都清楚。”
叶群眼睛盯着薛明,盼着她说些同情的话,可薛明依然如故,心里老大不快。
过了两天,叶群又来找薛明,对她说:“我提醒你一个问题,你们的邻居林月琴的弟弟是军统特务,这样的情况,你们还来往那么密切,还把机密文件给他们看,要说你们通军统,你们就说不清了。”
薛明向她解释说:“文件是总政一位负责同志让我给她看的。”
叶群把脸一板说:“我这是关心你和贺总。”
贺龙对叶群的主动登门有些警惕,他预感这里面包藏什么祸心。他对薛明说:“不能小看了叶群的来访啊!叶群说以前的事情她不记恨,难道她真的是这样吗?如果她真的不记恨,还会这样念念不忘?”
薛明面前也罩上了一层阴影,她想不出叶群还会搞什么名堂。
贺龙自然想得更远一些:“叶群来访不是来问好的,这次会议也不那么简单,整一整罗长子。我看还有更大的目的呢!”
上海会议开了七天。8月15日结束。这一天,林彪召集了一个军委常委会议,罢免了罗瑞卿的一切职务,也不让贺龙主持军委日常工作了。
林彪似乎“病”已痊愈,要来重整河山了。
林彪复出,罗瑞卿罢官,自己交权,层层浓雾遮掩在他的心头。若干次党内斗争的事实告诉他,这决不是一个好兆头,很可能已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朝自己撒过来。他知道,如果真有其事,他无法逃避,无法躲藏。参加革命以来,打仗,对付多么顽固的敌人,他都有办法;可是,所谓“政治斗争”,他永远都是被动的,永远搞不透。想到这些,他心里一片惆怅。按以往的经验,工作是最好的安眠药,只要努力工作会忘掉一切烦恼。他想起不久前毛泽东曾让他去看看四川攀枝花钢铁基地建设得怎样。这件事还没有做,不如先去完成它。他让薛明独自返回北京,自己先到广州,放松一下被搞得焦躁不安的心绪,而后,独自去了四川。
等他回到北京,已是1966年春末夏初了。毛泽东亲自发动的一场“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林彪已经念着“政变”经走上前台。林彪搞倒贺龙的初衷没有变,而且心情更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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