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儿子许道仑在新县高中上学时,每天夜晚9点钟下晚自习,许光要求儿子9点20分必须到家。学校离家足有3公里远。下课铃一响,许道仑就跑步回家。即便这样,还是有两次超过了规定时间,许道仑吃了“闭门羹”,只好借宿在邻居家。后来道仑也到部队当兵,当了几年大兵就复员了。复员前给父亲写了一封信。许光高兴地告诉儿子,“回来好啊,回来还是二级工啊!”
两个儿子至今都是县里的普通职员。
大女儿许道江在北京工作,每次回家探亲下了火车从信阳到新县,还要坐几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有时连车票都买不到,即使这样,已经是县领导的许光也没有用公家的车接送过一次。许道江说,因为父亲的“苛刻”,她养成了从不向父亲开口的习惯。在部队,她牢记父亲教诲,依靠组织培养和个人努力,一步一步成长为二炮后勤部卫生部副部长,是二炮第一个军事学女博士。
小女儿许道海信阳师院专科毕业时,有机会到河师大继续深造,或者留在信阳工作,但许光却说,“回新县有什么不好,新县教育正需要人呢。”就这样,道海成了新县一名普通教员。
妻子的堂弟杨定根是许光的忘年交。两人喜欢一块儿喝酒、打猎、摄影。许光鼓励杨定根,“年轻人干工作,一要入党,二要得奖。”后来杨定根入党了,也被省文化厅评为“先进工作者”,便向许光提出能否帮他从泗店乡文化站调到县里工作。他压根儿没有想到,刚刚还和他聊得很投机的姐夫“风云突变”,十分严厉地批评他,“你个人搭梯个人上,想让我给你搭梯,没门!”
对待别人,许光却乐意帮忙。一次,有外地人到新县买化肥,找到了素不相识的许光。许光亲自跑到县化肥厂,协调了几吨化肥。为了表达谢意,对方买了些时令水果,许光说什么也要对方拿走,妻子怨许光不近人情,但许光却说,“帮他买化肥,是为了不耽误生产。但如果收了人家的水果,就是搞不正之风!”
“你上山砍柴,我以一斤一分钱的高价收购”
怨归怨,但在妻子的心里,丈夫就是一座山。
1958年,许世友回家看望母亲。老家田铺乡完小不到20岁的年轻女老师杨定春,被叫到将军跟前,将军说了六个字:人很忠厚,可以。
从此,命运之神就把这位扎着小辫子的潢川师范高材生和英武帅气的将军之子许光绑在了一起,半个多世纪相依为命,善解人意的妻子,山一般宽和的丈夫,相濡以沫。
那年,许光从部队回来照顾奶奶,杨定春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她有过随军的梦想,但丈夫回来了,不愿再回部队,她坚信丈夫一定有他的道理,丈夫的决定就是她的安排!
几年后,父亲一度遭遇噩运,南京的造反派们不依不饶,老家新县也有人叽叽喳喳,许光百思难解,一言不发,成天被纠缠在自己喷吐的烟雾里,剧烈地咳嗽着,思索着。妻子默默地看着他,默默地帮他把烟叶揉碎,用报纸一根一根卷起。她理解丈夫,沉默可以让混乱的心变得清澈。
那时候,许光夹着烟卷的手常常在颤抖,而身边的妻子正是抑制这种颤抖的最好良药。
杨定春在50来岁时就患上了严重的肺气肿。发作时,生活不能自理。20多年来,许光一直细心地照顾妻子。杨定根有一次去看望生病的姐姐,见姐夫正在洗衣服,炉子上还煨着汤。杨定根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他心目中的英雄还会干这些家务。姐姐告诉他,自己生病的时候,帮着洗澡、洗脚都是许光。
2013年1月6日,许光在弥留之际,紧紧地拉着妻子的手不愿松开。杨定春读懂了丈夫的话:没想到我比你先走,我走后,谁来照顾你呀?杨定春也握着丈夫的手,哽咽着告诉他:你放心吧,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会坚强地活下去……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在孩子们眼里,严厉的父亲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
许道仑小时候身子骨一直较弱。1980年暑假前,父亲把他叫到跟前,要和儿子做一笔生意:“你上山砍柴,我以一斤一分钱的高价收购。”道仑一听,高兴坏了,市场上一斤柴才五厘钱呢!那个暑假,许道仑都是在西大山上度过的,每天至少能砍两大担柴。有一天,为了多砍些柴,天黑了许道仑还没下山,不曾想迷了路,怎么也走不出熟悉的大山。正在担惊无助时,听见了母亲熟悉的声音……难忘的暑假过去了,许道仑收获颇丰,不但瘦弱的臂膀有了肌肉块,而且第一次通过自己的劳动挣得了“巨款”。从父亲手中接过“巨款”的那一刻,许道仑突然觉得自己长大了。
到青海当兵临走时,道仑兴奋地坐上了大解放车,同伴们和家人依依不舍地分别让他心里酸酸的,突然,在送行的人群中,他看见了父亲在向他挥手,眼眶一下子湿了。
道江小的时候,父亲就坚持让她学打乒乓球。为了不耽误上学,每天凌晨四五点钟就起床,亲自把女儿送到体委,打完球再把女儿送到学校。寒冬酷暑,从不间断。
而在同事们眼里,许光敦厚、仁爱,有时善良得像孩子。
梅雨季节,人武部军事科科长许光对同事说,房子有点漏,咱们一起上去“检检”吧,还没等把大伙召集齐,科长自己就上了房顶。
县城有一个高个乞丐,据说是退伍兵,有些好逸恶劳。许光每次看见,都得给些钱,同事都说他“纵容”。有时和同事们一起路过,他不好意思,就说还有点事,让同事先走,其实又转身给高个送钱去了,有年冬天还专门为高个买一套被褥送去。
他说,看不得这些苦难中的人,会牵动少年时的苦难记忆,每次看到就生出深切的痛苦与同情。
“比起有的红军后代,我们应该知足了”
发源于新县万子山的小潢河,穿过新县县城,静静地向下流淌。
小潢河边,人们经常会看到一位面容清癯的老人在散步:一身干净的军便装,一双解放球鞋,手里经常掂一把20年前的黑雨伞,下雨时撑开挡雨,天晴当拐杖。这,就是退休后的许光。
怀旧,商人会去他发迹的街市,演员会去他成名的舞台,而许光,只能在故乡小潢河边徘徊。小名黑伢的许光就像大别山中一块与华丽绝缘的石头,在他外拙内秀的心里,生活在故乡是一种幸运。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