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出来以后,高碧岑(毛主席的机要秘书)来电话说,主席叫陈伯达去(主席不叫他不敢去)。谈了有一个小时。临别,主席还亲自送他到小车边。陈伯达回来挺高兴,说主席就是批评他:“你官做大了,也不到我这里来了,也不写文章了。”主席说,“你要跟他们见见面谈一谈”(“他们”叫我说就是“老四人帮”,就是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
陈伯达先到江青那儿去,江青没让他进办公室,就让他出来了。陈伯达又到康生那儿,康生说,“你不但要做个口头检查,还要做个书面检查,做得深刻一点。”陈伯达的书面检查是康生起草的,很简单,但用陈伯达的话说,“那上纲上线上得叫高” 呀,什么“跟主席唱对台戏”呀,“不符合毛主席思想”等等。陈伯达认为主席确实批评了他,但还想挽留他,说,“你去跟他们谈一谈,交份检查就算了。”结果康生替他起草的检查,他在大会上一念,康生接着就给主席写报告,给陈伯达戴了几顶帽子,什么“国民党反动分子、托派、叛徒等”。
这几个人把陈伯达挖苦透了。这是他回来跟我说的。陈伯达那个气呀,脸耷拉下来了,气得不得了。
下山的时候,那些人都不和他接触了。坐飞机时,陈伯达想对余秋里说点什么,余秋里一扭头就走了。去的时候还很融洽呢,回来时没人理他了。陈伯达就跟我发牢骚:“说我要搞政变。我政变?我政变以后你当参谋总长?”还说“我救过主席”——这话他以前从没对我说过。
回北京后,就把陈伯达软禁在米粮库胡同的家里。什么都没了,车也收了,每天就是送个报纸。总理批了个负责监护和服务的人员名单,原来的工作人员只有我留下了。其他人都关起来了,连他的小孩都关了(1962年出生的,那时才几岁)。
那一段时间,他没事做,就看书,练字,抄书如毛主席的《实践论》啥的。理发我给理,做饭我给做,反正他吃饭简单,再说那时弄啥吃着也没胃口了。到“九一三事件”后他被关进秦城监狱,我就离开他了。
我对陈伯达耍态度
要说陈伯达这人的特点,头一个是尊重主席。陈伯达到主席那儿去,从来是远远地就下车了,也不直接进去,问警卫,“主席休息了没有?”没休息,他才说,“你进去报告一下,我给他送两本书(或是其他什么事)。” 老实得像个小学生。
另一个是怕江青。主席在庐山批评他,“你官做大了,不到我这儿来了。”为啥不去了呢?也是江青弄的。江青在“中央文革”碰头会上说过,“碰头会只有总理跟主席汇报,任何人不准干扰毛主席。”他怕江青,不然她闹呀,不听不行啊。江青还经常通知他去看电影,他不敢不去。江青还摔过陈伯达的杯子,陈伯达把那个烂杯子捡起来带回去,尽量不留残迹。
再一个特点就是做事认真。陈伯达搞文字工作,一个标点符号都很认真。你要弄错了,他就会给你纠正过来。
生活上陈伯达很简单,不讲吃,不讲穿,不抽烟,不喝酒。陈伯达也不喜欢前呼后拥,有一段时间,陈伯达都不让随车跟着。个人卫生上,他是勤洗澡不洗头,每天晚上洗澡,水放好之后,他到里面咕噜一下就出来了,不说搓呀泡呀的。一般不洗头,就用农村人用的那种篦子梳一梳。
陈伯达一天到晚就是看书、写东西。有个小录音机,哇啦哇啦地在那说,录完以后,整理出来就是一篇文章,真是出口成章。
陈伯达脾气随和,从来没有跟我发过火,倒是我跟他耍过一次态度,他还向我道了歉。那次,陈伯达叫我在电话里给新华社传个100多字的稿子,我念了三次。他还不放心:“你念清楚了吗?”我说清楚了,他说,“你再去说一遍。”我说:“我不说了,我要再说,人家该说陈伯达办公室的秘书有病。”那时,天气比较热,他穿一个大裤衩子跑来跑去,在电话里又亲自说了一遍。咋这么不相信人呢?一个中央常委处事怎么这样呢?我生气地坐在门口的一个藤椅上了。他知道我不满意,一会啪啦啪啦来了,说:“不要生气了。”他一说,我倒不好意思了,心想,这事要是搁到康生或者江青那,一下就把我给抓起来了。
政治上的事我不好说,但生活中,我感觉他平易近人,比较俭朴。他勇于承担责任,尤其是涉及主席和总理的,从来都不说对方的不是,都承认是自己的错。
本文作者:缪俊胜(陈伯达秘书)。缪俊胜,1958年入伍,1962年在中印边境“自卫反击战”中立三等功,被选拔进中央警卫团。“文革”中担任陈伯达秘书,直到陈伯达入狱。他是惟一跟随陈伯达参加1970年中共九届二中全会(庐山会议)的工作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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