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非法穿越边境,“九丙”触雷或坠崖而亡,不会得到政府层面的任何赔偿,充满血色的故事便永远埋葬在了漆黑的夜里。
“刚开始,我们也很害怕触雷,走一趟回来赚的钱,一个月都吃不完,也就什么都不怕了。”在浦寨“国门大厦”前的广场上,一名越南中年妇女说。她白天挑着竹篓,向中国游客兜售越南产的荔枝,夜里则要穿越雷区,背着中国商品返回越南。
“咔嚓,咔嚓。”在浦寨的关口,一只光脚丫踏碎了洒落在地面上的贝壳。一名中年女性“九丙”背负着大箱子,左脚上还穿着沾满红色泥巴的凉鞋,右脚的鞋子却不见了踪影。
“他们的脚都敢在尖锐的碎石上走路,踩碎几片贝壳算什么?”对于执勤的边防人员来说,“九丙”的故事已不再稀奇。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是“九丙”
59岁的越南华裔老莫,年轻时曾在广西师范大学留学,一度闯入仕途,成为谅山政府机关的教育官员,1978年排华浪潮席卷全越,遭当局清洗回乡务农。
“中越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梁文波的舅舅一家就住在三十多公里外的越南谅山,二十多年前,老人也曾跨过边境探亲,顺便做“九丙”。此后,音讯全无。
“九丙”,这一行当的出现,缘于中越边境地区的传统通婚关系。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战场的硝烟尚未散尽,就有越南边民冒着触雷和“通敌”的风险,穿越越南边防兵的枪口,穿越雷区来中国一侧探望亲戚。其间,这些越南边民大都会带一些日用品回去,邻居和朋友难免要求分享,或者高价转让。
他们也发现了两国经济水平差异带来的甜头。当时,很多越南年轻人的梦想,就是拥有一辆自行车。阮俊青算了一笔账,一辆自行车不过两百元人民币,这可以换取两百多公斤越南八角茴香。在中国市场上,一公斤八角茴香又可以卖10元。一番倒腾之后,就是1800元的高额利润。
阮俊青的姐姐嫁到了中国凭祥县城,姐夫是供销合作社的司机,能够搞到大批的中国自行车,这是阮俊青的第一桶金。后来,他又雇用“九丙”,把大批废铜和蚬木材质的砧板从越南运到中国,这些都是越南当局明令禁止出口的物资,利润自然也很高。
尽管收入颇丰,在越南,却没有人愿意轻易承认自己是“九丙”。
与中国浦寨对接的是一河之隔的越南新清口岸。傍晚,当南方周末记者由此进入越南时,立即被十几名手拿背带的越南人围了起来,“老板,运货?”人群中有人在用生涩的中文揽活。
“他们已经一连两三天没有活计,家中的生活也便失去了着落。”59岁的老莫是一名越南华裔,他在新清口岸的隔离墙外开了一家越南菜馆。竹木结构的店面房门口还挂着两个红灯笼,内设的雅间是给中国客商和游客准备的,越南人大多坐在店门前的那排简易长凳上。
年轻时,老莫曾在桂林的广西师范大学留学,毕业回国后分配到谅山中学教书,一度闯入仕途,成为谅山政府机关的教育官员。好景不长,老莫赶上了席卷全越的1978年排华浪潮,遭当局清洗回乡务农。几乎在整个八十年代,都是妻子带着四个孩子插秧割稻,操持鱼塘莲藕,老莫白天睡觉,夜里做起“九丙”。
“做‘九丙’就顾不上尊严了。”老莫说,很多“九丙”在出发前,都会戴上一顶绿布的硬壳帽子,它既可以遮阳避雨,在遭遇到越南边防兵时,还会唤起士兵的同情与宽恕。
这是一种由椰子壳作为骨架的帽子,最外层包上了一层绿布,在长期的丛林战争中,绿色正是亚热带地区作战的伪装色,越南男人大多酷爱绿色的军装,条件再差,也要配上一顶绿色的椰壳帽。
尊严,却不是一顶帽子能够挽回的。老莫说,那些年,他要忍受鄙视,苦苦哀求中国的边防人员通融,免去一块钱的过路费。做一趟“九丙”下来,也只不过赚得七八元人民币。
“九丙”,这一活跃在中越边境二十多年的特殊群体,今天已算是风烛行当。1991年越共“七大”以来,越南当局相继出台“北部重点经济区”等优惠政策,把边境地区的开放开发作为发展外向型经济的重点,不少大陆和台湾企业前来投资设厂,许多越南人也不愿再做危险的“九丙”,而是选择到这些外资工厂上班。
老莫家的后院里,几十只小鸡仔正快活地觅食,这也是中越边贸的一个缩影。越南的粮食价格和劳动力成本都很低,“九丙”把中国产的鸡仔背到越南,分发到各农家饲养,待这些小鸡仔羽肉丰满后,再由“九丙”把它们背回中国的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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