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机关单位里谋事,王远成也不得不考虑家乡的规则,他那篇回复在网络爆红之后,他感受到了压力,先是隐去了作者姓名,继而那条回复也消失了。
小城市如此不适,要不要回到大城市?对于那些“逃离”者而言,产生距离感的北上广深,与小城市积弊对比下的北上广深,似乎成了更美好的北上广深。
专栏作者何三畏的一篇《北京,难以离开》,近来在网络上也被广泛转发,引起共鸣。在何三畏看来,北京的种种“不好”,和它的“好”折抵过后,依然值得留下来。“尽管北京并非不存在不公,但在这里,你随时可以感觉到健康、向上的市场力量——按价论市,给有能力的人提供就业机会,让勤奋的人得到更多的报酬。房子、空气、户口也许让你的生活异常艰辛,但作为一个平民子弟,你无法忽视,在这个城市里打拼,你的前景将更加公平和光明。”
一位名叫罗登的网友则说:“我们指着北京上海乱骂,你们不公平!你们排外!你们有准入制度!要我说,北京上海是最公平的,有能力就有得混。在看似残酷的背后,是巨大的公平!”
可选择的烦恼
“我更知道我有一天会回上海的,哪怕会变成房奴按揭。我不在乎自己是否有房,因为我有理想。”由于牵挂母亲的病情,这样的念头还只能暂时存于王远成的内心,而像李建华那样付诸行动的也大有人在。
继2011年的“逃离”浪潮之后,这个马年春节前后,“重回北上广深”成了新的潮流。很难预料,不久之后会否形成“再次逃离”的群体性选择,并周而复始。
开放年代以前,中国人最后一次标志性的大规模迁徙,应该就是知青的上山下乡运动了。不过,知青们只能依从“伟大领袖”指引的方向,无法听命于个人意志。在那个年代,人被牢牢固定在户籍所在地,假使无法从官方开具介绍信,必然“故土难离”,寸步难行。及至当政者需要释放更多社会活力以挽救国民经济,对工作、居住地的选择才渐渐成为可能,尽管户籍制度仍极为不公平地存在着。
当知青们的后辈长大成人,其中相当比例的人与数亿农民一样,离开原乡。开始了对更理想生活方式的追求。即使留在故土的人,过的也是选择之下的生活,这真够父母一辈暗自艳羡的——年轻一代毕竟拥有了一些自主选择的权利,这是几十年前不敢想象的。
拥有选择权的人,就多出了一项烦恼——选择的烦恼。
在“知乎”那个引发热议的问题下面,一位用户以匿名的方式表达了自己内心的巨大矛盾:“我经历了逃离北上广又逃回北上广,逃离是想找回生活,但真的回到小城市发现工作没有挑战,感觉不到自己的成长,有了不安全感,于是又逃回了,觉得自己还是想奋斗也完全可以在大城市立足。但回来又是拥挤的城市、匆忙的行人,又有点后悔了。……只能说每个人的情况都不同,这样的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古典是一位比较知名的职业规划师,他觉得人的履历是一个打开再合拢的过程——你需要在年轻的时候看到足够多的可能,才有可能在而立之年从容地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好的生涯轨迹一般是20-35岁前以职业发展为核心,在大城市尝试各种可能,有机会就再往上。到了35岁前后,形成稳定的对生活的定见,然后过职业—家庭—自我的平衡选择,“你只有一日看尽长安花,才敢在某一天平平淡淡才是真。”
古典不喜欢“逃离”这个字眼。“对于自己内心没有方向的人,去哪里都是逃离,而对于生命有方向的人,走向哪里都是追寻。”
《南方周末》曾在一期“逃离北上广”的专题中写道:在他们对城市做出选择的背面,是城市对他们的选择:北上广抑或是小城市,都拒绝这批经济上以及心灵上均处于无根状态的人。
这说法太过残酷。事实上,每一代人都有他们的生存方式,即便我们不去断言可选择的烦恼好过无可选择的烦恼,至少没必要把这一代年轻人的流动特征悲情化。
“和菜头”就在《迁徙为何》中流露出一种超然的态度:“为何留下,为何离开,更多的时候是考虑自己更能忍受哪一种生活。幸运的是,无论选择在哪一边,总能留下另外一边更美好的想象,人们可以靠着这个继续生活下去。”
人的流动本身,就孕育着活力与机遇,谁又能否认,在游子们的往返之间,大城市与小城市的某种交融也在悄然进行?
请不要嘲笑年轻人的盲目和“瞎折腾”,生而为人,选择自己更向往的居住地是无可指责的权利,大城市、小城市之间的比较与取舍,以及由此带来的人群往返的潮汐,凸显的是一代城市谋生者安全感的缺乏、“无根”的困惑。他们对于城市的未尽人意乃至糟糕之处,用脚投出了选票。无论超级城市还是中小城市的弊端,都在呼唤更高明的现代城市管理艺术。对于当代中国而言,有一种局面让人无法接受,那就是,既失去了原有的乡村风貌、乡土气息,又建成了大量的不宜居的钢筋水泥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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