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促使我对社会主义有了一些反思。”特里尔说。在70-80年代,西方世界工党政府上台推行的扩大公有制的经济政策,“并没起什么作用,这给了我一个教训,私人企业往往比政府企业更有效。”这位政治学博士说道。
离开教职后的10年里,特里尔把时间基本都花在两本书上——毛泽东和江青的传记。“坦率说来,在我开始研究之前,我并不知道毛这么有意思。”在书里他将毛比作“一半老虎和一半猴子”:“他喜欢西游记,那是猴子部分。老虎的部分是列宁主义(武装夺权)。老虎拿到权力,但猴子并不确定该怎么用。所以毛泽东说:我们得再做一遍——这就是‘文革’。”
特里尔保持了这种快乐,每本书都能让他忙碌3到4年时间,尽管它们已经没有《八亿人》那样畅销。“每本书都是生命的新阶段。”他说。
在可预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有关毛泽东的话题在中国大概还不会过时,特里尔的名字也将被更多中国人记住。上了年纪之后,忆旧和对比恐怕已经是特里尔不能自抑的本能。2011年,他受邀到山东大学讲了两周的课。“跟1971年相比,完全是两个国家。”他说。
在毛的影子下
人物周刊:在写出《毛泽东传》之后,美国人问你的关于毛泽东的问题,最多的是什么?
特里尔:学者还是老百姓?老百姓不注意毛泽东,他们没有意见,对邓小平也没有意见。学者的意见非常简单,他们还是很疑惑毛泽东和苏联的关系破裂,很多人问我这个。这些人对国际事务有所了解,他们知道发生在社会主义阵营中的这些事情,但他们仍然感到非常困惑,两个最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关系走向了破裂。
人物周刊:你在中国接受访问或讲话时,会给自己设置一些限制吗?
特里尔:不会。
人物周刊:你知道这本书在中国出版有一些删节吗?
特里尔:知道,有一点点。引言部分被拿掉了。
人物周刊:你本人认同这些妥协吗?
特里尔:我觉得为了出版,做出妥协是应该的。在介绍的那个章节里,我写到西方社会怎样看待毛的问题,编辑可能觉得不要一上来就谈这些,而是直接进入毛泽东的生活。我觉得作者应该给编辑一些改动的权限。
人物周刊:毛泽东去世将近四十年了,对其评价仍存在争议。你认为原因何在?
特里尔:毛泽东对中国现实的影响未必是直接的,而是影子式的(shadowed the situation not influenced),因为党的政策的制定需要平衡他的错误和伟大之处。
人物周刊:但是毛的错误跟现在的执政者关系已经不那么密切了。
特里尔:你说得对。但是,还有一个危险,如果你攻击毛,会有一种危险,就是重新走上当年苏联对斯大林的那种攻击的路线。而这对我们政权的合法性会造成一定的冲击。
“文革”最基本的错误是个人崇拜
人物周刊:你觉得毛泽东有“敬畏”吗?
特里尔:他说他是无法无天的人,他只信仰自己的意愿。他曾经敬畏很多人,但都是仰望他们,然后推翻他们,然后又重新回来敬仰。包括孔子,包括他的父亲。当然,他的这种态度也延伸到了刘少奇身上。60年代,毛泽东有一种非常厌恶政权的想法。当时他不愿意当这个国家的领导人,甚至不愿意跟其他国家的人握手。在刘少奇当主席后,有人称刘为“主席”,但毛泽东身边的人,或者就是他本人说:不能有两个主席。1965年,接见文化部长的时候,刘少奇就在毛旁边,但刘少奇一句话都没说。毛泽东对部长说:人民喜欢我,但是我没有继承者。我不知道刘少奇对此怎么想,但对于你的问题,当毛泽东说自己没有继承者的时候,这就是表现他没有任何敬畏。
人物周刊:毛身上有哪些东西是你至今仍感到困惑的?
特里尔:很多。比如他和杨开慧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74、75年的时候,他在江青和邓小平两个继承人之间摇摆,一直不做决定。有些人觉得这是一种策略,我不是很认同。我很疑惑的是,在这个时期,毛泽东一直在绕圈子是为了什么。我还很想知道,江青的女性魅力有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还有一个困惑就是,在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毛为什么把莫斯科和华盛顿两方都得罪了。因为他是一个领导者,但在这方面他的做法不像政治家,可能做了些对国家不利的事情。以后如果地下遇到毛泽东,我想我可以问问他。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