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一份郑州市卫生局提供给南都的《行为异常人员线索调查问题清单》,基层的精神卫生人员需要就11个有关精神状况的问题对社区的一些知情人进行询问。
“当知情人回答有人符合任何一条中任何一点症状时,应当进一步了解该人的姓名、性别、住址等情况,填写《重性精神疾病线索调查登记表》。”这份工作用表提醒,知情人提供的信息将被保密。
作为基层执行者的马培新发现,获取并核实重症精神病患者的线索非常困难。在上门调查时,有的病人一人独居,无法说清自己的姓名和年龄———这是线索登记表中需要录入的信息。
在文化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管护师刘志晓透露,他们还通过下社区义诊搜集资料,甚至会突击筛查。这持续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几乎每天都去。”她说。
在义诊进行时,一些前来咨询的疑似病人会进入到他们的视野。他们会询问是否有残疾证,用来确认是否患有精神病。没有确诊的话,他们会建议病人去郑州市第九医院做检查。
最大的问题是,这次调查意义何在。“有的家属每次都问我们,登记了能有啥救助?”丰产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医生时小琴说,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更无力承诺什么。因此,就有好几个病人无法详细造册随访。
为接近指标凑人数?
刘志晓很幸运,她所在的社区最终登记了约110个重性精神疾病患者的资料。按照要求,这个数字完成了上级分配的重性精神病指标。
未来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下辖7个社区,每个社区配备1组或两组医护人员,一个片医和一个片护为一组。该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工作人员张慧芳表示,他们并未感觉到指标的压力。
而在张慧芳单位西北数公里外,林科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黄琳琳则在为指标发愁。黄琳琳刚刚接到通知的时候,是在去年10月中旬。林科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管理着35398人。金水区分配下来的精神病指标是71人。
“我们中心也立刻采取了行动。”他说。他们从居委会、派出所和医院要到了资料,也通过下社区义诊寻找病人。
结果并不理想。最终登记在册的是12个病人,距离71人的目标有很大差距。黄琳琳说,他们找到领导,去金水区疾控中心开证明,用以证明他们确实只有12个精神病人,无法完成71人的指标。
在北林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排查工作开展后,直到现在,建档登记的一共45人。这与规定指标相差了119人。
45人名单中,16人被登记为 在 管患 者 ,2 9人被 登记为非在管 患者。两者的区别是,前者症状严重,需要定期随访,后者症状轻,建立一个档案,没有具体的去管理。
“基本上每个社区我们都去问了。”北林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主管行政的陈姓负责人说,他们按照金水区下达的实施方案开展工作,并将结果进行了上报。“我们都是按照这个指标尽量找。”她说,有多少算多少,完不成也没办法。
在丰产路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片医时小琴负责的辖区超过3万人,她却只登记了20来个重性精神病患者,这显然与指标任务相差太远。这位年轻医生一周需要坐诊一天,在不坐诊的其他工作日,上午到辖区排查包括精神病在内的各种慢性病人员,下午就回单位整理造册。
“完成不了任务,我们也只能接受考核。”时小琴说,她认为数据的真实性比考核得分更重要。
对重性精神病的调查,也常常让医护人员遭遇白眼。一些人被查出患有或疑患精神疾病,但家属却认为,医护人员侵犯了他们的隐私,并抵触排查。
在北林路社区,医护人员马培新找到一个病人的家庭时,病人的女儿态度并不友善,她质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有精神病的?”
韩明就是在这轮排查时被登记在册的。马培新找到韩明时,他的父母都不在家。马培新递了 一 颗 糖 去 哄他,才问到了他的姓名,还拍了照片。
马培新说:“其实他这个病,也不能算是重性精神病。”她认为这可能是小时候脑瘫 、智力发育不全或者智障造成的一些问题,多方面原因都有。
南都记者访问了韩明的家人。他的家人承认,他们此前曾带着孩子在郑州八院治疗,孩子被诊断为抑郁症。在马培新这次造访之后,他们接到了两次询问病情的电话。
在马培新的重性精神病的排查档案中,非在管一栏中,还登记了一名空姐。这名病人告诉南都记者,她从飞机舷梯摔下来后伤到了头部,出现了一些精神问题,具体表现为很容易忘事,偶尔会莫名其妙地发呆。在八院接受治疗后比以前好多了,并不影响正常生活。
“但是为了凑人数,我们还是将她写上了。”马培新说。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