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摘自《历史上那些非常情侣》,杨柳编著,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出版社出版
1919年6月29日,《每周评论》上发表了胡适的一篇文章,通篇只有一段话:“你们要知道陈独秀的人格吗?请再读他在《每周评论》第25号里的一条随感录。”
胡适提到的这条随感录是陈独秀以笔名“只眼”发表的《研究室与监狱》,文中说:“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这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
窥一斑而知全豹。只看这一小段文字,就知道陈独秀不是一般人。事实确实如此。陈独秀,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五四运动的主帅,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这样一个开创新时代的人物,自小就异于常人。
陈独秀1879年出生于安徽安庆,自小随人称“白胡爹爹”的祖父修习四书五经。所谓三岁看老,祖父对陈独秀的评价是:“这孩子长大后,不成龙,便成蛇。”成龙上天,成蛇钻草,沦为打家劫舍的地头蛇,总之不可能成虫、成熊。陈独秀倒也“争气”,终其一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祖父的这个评语。
17岁那年,陈独秀参加科举考试,题目是“鱼鳖不可胜食也材木”。他觉得试题狗屁不通,于是忽发奇想,弄了一堆难字和生僻的古文,牛头不对马嘴地填满试卷,然后乐颠颠地回家了。回到家后,大哥问他要草稿,看完之后,一个多钟头没有说话,陈独秀这才觉得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大。不想,这篇不通的文章镇住了不通的老师,结果,陈独秀不但中了秀才,还是头名。这下,陈独秀的大哥彻底懵了。
陈独秀小小年纪就中秀才之首,顿时扬名四野八乡,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最后,陈家长辈选中了安徽统帅部副将高登科的女儿高晓岚。次年(1897年)8月,两人拜堂成亲。陈独秀的感情生活就这么懵懵懂懂地开始了。
高晓岚是个旧式女人,遵从“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教诲,大字不识一个。而陈独秀虽说胡闹,但学识渊博,通古博今,思想新潮,还通晓英、法、日三国语言。新婚伊始,陈独秀就命令高晓岚必须认字。偏偏高晓岚性格倔强,死认古训,就是不认字。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新潮、一个守旧,都倔强地不服对方。于是,度完蜜月,两人一辈子的话也就说完了。不过,当时陈独秀还年轻,整天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对不如意的婚姻生活并不在意。
从1901年开始,陈独秀数次东渡日本,结识了苏曼殊、黄兴、陈天华、邹容、章士钊等革命党人,见识更长。回国后,他就开始忙活起来。他曾独自一人办了一份报纸,反响出奇的好,全国各地都有订户。有些读者不知道是一人办报,写信希望把报纸办成日报。他还曾在安徽公学兼任国文教师,上课时不拘小节,有时一边上课,一边搔痒,全不把纲常名教、师道尊严放在眼里。
1909年,高晓岚同父异母的妹妹高君曼来到安庆,住到了姐姐家。高君曼在北京女子师范学校读书,是个标准的文学女青年,性格开朗,而且长相出众,衣着新潮。高君曼在北京读书时就读过陈独秀的文章,对这个姐夫崇拜之至。如今见了真人,常常缠着他问这问那,陈独秀也是欣然辅导。
两人年龄相近,情趣相投,时间久了,难免擦出火花。或许是因为包办婚姻,陈独秀就有了一份出轨的理由。而高君曼对于姐姐,或许是因为同父异母,便少了一半自责。总之,两个叛逆的年轻人于1910年公开同居,继而宣布他们要正式结婚。双方父母都觉颜面无光,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大骂逆子叛女玷辱门风,至于成亲那是万万不会同意的。陈独秀见正式结婚不太可能,索性带着高君曼私奔到上海,过起了甜蜜的同居生活。
1915年初夏,陈独秀在上海创办了著名的《青年》杂志(后改名为《新青年》),1918年李大钊在北京创办《每周评论》,提倡新文化,两人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历史上俗称“南陈北李”。1916年12月,北京大学新任校长蔡元培聘请陈独秀担任该校文科学长(相当于系主任),高君曼大大方方当上了陈教授夫人。至于高晓岚,则悄无声息地退居幕后。1930年,高晓岚去世,生前与陈独秀育有三子二女。
陈独秀当了北大教授后,依然我行我素,特立独行,常常流连于北京有名的烟花之地八大胡同,据说他的很多激扬文字都是在八大胡同的床上完成的。1919年,北京的报纸刊登了陈独秀在八大胡同“因争风抓伤某妓女下部”的新闻。这事让北大有点下不了台,结果,陈独秀在当了两年多北大教授后,被北大开除。几个月后,他又因为散发传单入狱。发传单这事发生在1919年6月11日。那天晚上,40岁的陈独秀站在新世界屋顶花园,向下层露台上看电影的群众散发传单。这种空前绝后的举动,让陈独秀失去了自由。
陈独秀入狱后,反响极大,在社会各界的积极营救、声援下,陈独秀受了三个多月的牢狱之苦后获释。1920年2月14日,为躲避军警的追捕,陈独秀打扮成财主模样,与账房先生打扮的李大钊,乘着一辆带篷骡车偷偷离开北京直奔天津。两人在路上商量出一件开天辟地的大计划组织中国共产党。1921年7月23日,中共一大在浙江嘉兴南湖的一条游船上秘密召开,陈独秀没去,却被缺席选举为首任中共总书记。
从1910年至1925年的15年间,是陈独秀一生中最繁忙,也是建树最大的时期。这一时期,高君曼始终相伴左右,不仅是他生活中的伴侣,也是他事业上的支持者与助手。她帮助编辑出版《新青年》杂志,掩护陈独秀的革命活动,充当联络员,甚至与他一起被捕坐牢。两人度过了来自外界的一个个难关,但最终还是在感情这个难关上卡壳了。自1922年起,两人感情逐渐冷淡。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两人最终发展到拳脚相向。陈独秀对儿子要求非常严酷,他让老大、老二小兄弟俩睡图书馆的地板,外出打工自食其力,以磨炼意志。继母兼姨母的高君曼心生不忍,提出让孩子回家吃住,不许,君曼又请人说情,陈独秀斥为妇人之仁,还是不许。无奈之下,高君曼于1925年带着一儿一女移居南京。自此一别,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1925年冬,陈独秀的胃病发作,他到上海一家私立医院诊治,结识了年轻貌美的女医生施之英。两人很快就过起了夫妻生活,并且没跟任何人打招呼,施施然相携去杭州、扬州等地度“蜜月”去了。陈独秀那时是党内举足轻重的人物,突然失踪可是大事。党组织在四处打探寻找无果后,只好在上海《民国报》上登出“寻人启事”。陈独秀看到报纸后,从扬州发回电报,说是“外出治病,初有好转,可以扶病视事”。
特立独行的性格,别出心裁的思想,让他的革命之路也如北大教授之路一样,终遇滑铁卢。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陈独秀被撤销了总书记职务,施之英也在此时离开了他,在上海另嫁他人。他们的“夫妻”生活仅仅维持了14个月。
陈独秀被撤职之后,在上海隐姓埋名,住在熙华德路(今长冶路)一座石库门房子的前楼。那是陈独秀最为孤寂的时期:大儿子陈延年和二儿子陈乔年相继壮烈就义,共产党对他停职、开除党籍、批判,国民党也在四处悬赏通缉他。他的婚姻生活也陷入最低谷,两度离合,年过半百却孑然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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