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距离大港口远到一定程度之后,即在600~1500公里的范围内,国际市场的重要性有小幅度的下降,距大港口远更可能发展国内和区域贸易,增加本地市场需求,从而有利于当地经济增长,于是在距离大港口大约1500公里的地方,形成了城市体系的次中心,但这个次中心的增长率还是赶不上大港口附近。如果城市到大港口的距离继续增大到1500公里以外,到达国内外市场的运输成本均较高,不利于经济增长。
同样道理,我们也发现,到区域性的大城市距离也显着地影响城市的经济增长。由于经济向大城市集聚可以带来规模效应和外部经济,促使中心城市吸收周边城市的经济资源,同时周边城市也能较多地分享中心城市集聚效应带来的好处,因此,一个城市距离区域性的大城市越远,经济增长越慢。
当前,很多人认为,中国的大城市发展已经过头了,而中小城镇的发展才是下一轮发展的方向,甚至硬是将英文里的urbanization区分为“城市化”和“城镇化”,以所谓“城镇化战略”作为对城市化的替代。
发展中小城镇并不错,但“城镇化战略”错在将中小城镇发展与大城市发展机械地割裂开,事实上,我们的研究说明,大城市的发展可以为小城镇的发展提供带动力。试图通过限制大城市的发展来为中小城镇的发展腾出空间,这种政策主张不说是南辕北辙,也至少是事倍功半。
地理和政策:谁更重要
我们的实证研究还比较了其他影响城市经济增长的因素在不同时期内的变化。对于中国当前的经济增长而言,最为重要的两个政策手段就是投资推动和政府推动。研究表明,在短期,投资和政府支出的确有利于城市增长,但从长期来看,这两者对城市经济增长的作用却是不显着的,甚至是负的。
具体来说,投资占GDP比重在短期内对经济增长有显着的正影响,但长期内显着性下降且影响为负。这一结果隐含了对于中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警告,虽然在短期内提升投资水平是促进经济增长的,但投资水平较高的地区在长期内并不存在经济增长的优势,甚至可能产生过度投资的低效率。
同样有警示意义的是,政府干预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短期内也是显着为正,但长期内不显着,短期内的促进增长作用可能是因为政府支出促进了当地的投资和消费,但过高的政府支出水平也将扭曲市场配置资源的功能,在长期内可能抵消政府干预的积极作用。
无论在短期还是长期,地理都是城市经济增长的重要决定因素,而且在长期更重要。相比之下,投资和政府支出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在短期为正,但到长期却不显着,甚至为负。这种反差非常强烈。
相比之下,在长期经济增长模型中,地理因素的重要性要大得多。
经济增长主要是个长期的问题,既然在长期经济增长中地理如此重要,那么,其他经济政策可控制的变量是否可以缓解地理的劣势呢?我们的研究发现,教育投资变量(以师生比来度量)可以被政策所改变,并且对经济增长有正的影响,但这种正面影响仅仅在长期的范围里才具有统计上的显着性,其对于经济增长的影响系数也比短期和中期的系数更大。
教育资源对城市人力资本的影响存在滞后效应,对经济增长的影响也存在一定的滞后效应。根据我们的估计,如果每100个中小学生的老师数量增加1人,在长期内可以推动经济增长上升1.07个百分点。
我们的研究说明,如果的确可能找到一些政策在长期内缓解一个地方的地理劣势,那么,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这样的政策不是投资,也不是增加一般性的政府支出,而只能是教育。换句话说,即使要帮助欠发达地区的发展,正确的方式也应该是投资于“人”,而不是直接投资于生产。
谁还愿意投资于教育
这下明白了吧?地方政府热衷于用争取投资和政府转移的方式来推动本地经济的发展,中央政府和广大社会公众也迷信投资和政府干预是有利于改善欠发达地区的增长的,在短期内,这的确不错。但是,错的是,经济增长的效果是个长期问题。
当前,地方政府官员任期不过几年,还经常被委派到异地任职,而其晋升考核又主要基于GDP增长和招商引资,在这样的机制下,地方政府追求的恰恰是短期的经济增长。当然,长期比短期更重要,但是长期发展没人知道,它只是个传说,或者就只是个口号。教育重要,但没人愿意为后人做嫁衣。尤其是欠发达地区,孩子长大了,打工却去了较发达地区,谁还愿意投资于教育?
遗憾的是,中国的社会各界对于地理在决定城市经济增长中的作用缺乏科学的认识,各级地方政府都片面追求短期GDP增长,并陷于投资推动和政府干预的经济增长方式。
不仅如此,还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误解是,认为是经济资源向拥有地理优势的东部集聚导致了地区间发展差距的扩大。于是,在经济政策上形成的一个相应的误区是,认为要平衡区域经济发展,就要动用政府政策来抵消地理的作用,这进一步加强了地区经济对于投资推动和政府干预的依赖,而这些在长期对经济增长并不起显着的作用。
地理对城市经济增长重要,但这并不意味着地理位置不同的城市之间的发展差距将越来越大。恰恰相反,中国出现的这种“地理决定论”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政策限制了生产要素――特别是劳动力――的跨地区自由流动,加剧了地理对于经济增长的作用。
迄今为止,由于地区间和城乡间的市场分割,生产要素的跨地区流动仍然受到制约。特别是劳动力,由于户籍制度的制约和社会保障、公共服务等体系在地区间的分割,劳动力的跨地区流动仍然是不自由的。
自1990年代以来,中国的城市之间的GDP规模差距在持续快速提升,而人口规模差距却几乎没有变化,在那些拥有地理优势的城市GDP总量增长更快,但这些城市并没有同步地吸纳外来人口。在理论上可以推断,如果要素――特别是低技能劳动者――的跨地区自由流动实现了,将有助于缓解地理对于人均GDP增长的重要性。
无独有偶,2011年3月12日出版的英国《经济学家》杂志发表了“地区差距:差距经济学”一文提出,对于英国日益扩大的地区差距,关键不是要补贴,而是要实施两项政策措施:使人口自由流动,加上提高贫困地区人口的受教育水平。
中国不会是个例外。如果我们相信科学,那么,兼顾增长与平衡的区域发展战略就应该转向促进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而不是唐吉诃德式地用政府政策去扭曲市场机制。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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