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年方二十的蒋介石进了保定军官学校。我三叔差不多也是在那时候进了这所学校。保定军官学校是满清政府军机大臣袁世凯的得意之作。袁世凯很明白,清政府来日无多;他要窃取帝位,便在保定军官学校培植效忠于他的少壮军官,以为日后篡权的心腹。1907年,蒋介石获得军官学校奖学金,被派往日本留学。军机大臣袁世凯亲自遴选了四名优秀学生,他即是其中之一。蒋介石留日两年,攻读野战炮专业。三叔还一直记得蒋介石初到日本时的情形。三叔是四川人,不跟蒋介石等浙江的士官生来往。“蒋介石在军校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志清。到日本以后的1910年才改名叫介石。”三叔说。
中国人经常换名,屡见不鲜。我们一生中各个阶段都会更改或增添名字。我们有乳名、学名、官名、小名、尊称、笔名、按家谱辈分排的名字、生病时为了驱魔祛邪取的名字,还有中举、升官、得到嘉奖后取的字、号,以及死后的封号。有时,诗人们往往乘兴增添雅号。人们甚至为乔迁之喜而取名字。西方人把姓放在名字后面,中国人不一样,姓置于名前;中国人的姓是不能随便更改的。
蒋介石更改名字并非离奇之事。可能是因为他在日本于1910年加入了孙中山先生创办的同盟会。为了表示焕然一新的决心,他改了名字。
孙中山是中国的一位具有远见卓识和坚强意志的革命家,1909年他携带着美国华侨捐助的大笔资金来到东京。在东京,孙中山的支持者陈其美把蒋介石介绍给孙中山。陈其美实际上是中国一个秘密会社的重要头目。跟欧洲的共济会一样,中国的秘密会社和形形色色的政治活动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联系。又经陈其美介绍,蒋介石加入了总部设在上海的一个秘密会社。
1911年,蒋介石回国来到上海。那年10月10日的武昌起义是推翻满清王朝的辛亥革命的开场锣鼓。他没有参加这场起义,而是去了杭州,参加由陈其美领导的战斗,解除了当地满清驻军的武装。
没过多久,陈其美亡故。蒋介石经由秘密会社进入上海商界,充当经纪人或掮客。这一职业在中国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中间人,而是各种买卖都来得。1913年,辛亥革命已经失败,孙中山亡命海外,许许多多革命者惨遭袁世凯屠杀。这个前满清政府的军机大臣,眼看自己的军事独裁霸业已经初具规模,便企图当皇帝,却于1916年一命呜呼了。
当年的上海是一座匪夷所思的城市,歹徒横行;其无法无天的程度,世界上其他大都市都难望其项背。与之相比,歹徒卡彭称霸横行的美国芝加哥就显得道貌岸然、死气沉沉了,跟乡村小镇差不多。这是一个破溃腐烂、动荡不安、野蛮无情的混合体,有令人作呕的苦难,也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财富,外国租界的巡捕房和当地的帮会沆瀣一气,共同管理,因而能确保富人安然无恙,却将穷人打入社会最底层。蒋介石这时结识了一个人,名叫黄金荣。此人乃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督察长,也是法租界头号歹徒和帮会的头目。黑白两道由他一人统辖,这毫不出奇。行凶、侦缉、逮捕、不动声色地铲除“政治异己分子”等等,黄金荣样样干得得心应手。谁想干掉某个碍事的记者,谁想从乡下招一批黄花闺女来伺候晚会,谁想镇压罢工而让尸体狼藉,或者把尸体丢弃在弄堂里,都得找黄金荣这个行家里手。而巡捕房对此却视而不见。而后,蒋介石拜黄金荣为师,在帮会的序列中位列第三辈。跟帮会有了香火因缘,他在上海这个歹徒横行的商业之城的发展从此如虎添翼。
从1913到1922年的十年间,蒋介石与一些人结成了终生不渝的莫逆之交。他的大部分同僚也都是帮会成员,直到今天和他的关系依旧完好如初。这期间,他与陈其美的侄子陈果夫和陈立夫过从甚密。人们称陈果夫、陈立夫哥俩为二陈。日后,他们都成了南京政府的要员。
蒋介石和戴季陶之间的交情可以追溯到他们一起在日本度过的年代。有人曾证明,蒋介石次子蒋纬国其实是戴季陶之子;蒋纬国是后来才过继给蒋介石的,以此表示蒋、戴两人之间的情深意厚。戴季陶是个真正的辅弼君主的人才。他对蒋介石的思想影响极为深刻,为蒋介石的飞黄腾达竭尽了犬马之劳。1918年的时候,戴季陶还是以极左派而为人所知。他思想偏激,自诩为“当局的天仇”,并发誓要杀掉他碰到的每一个外国佬。到了他从左派滑到右派以后,他改了名,把“当局的天仇”改为“传贤”。此人最后到了台湾,不久前刚刚去世。
蒋介石日后掌权组建了南京政府,他在日本和上海结交的朋友在这个政府中都得到了举足轻重的地位,扬名立万。帮会结义时立下的“有福同享”的誓言也算让他兑现了。
1913年到1921年,蒋介石在上海发了大财,被誉为财运亨通的经纪人。但是,1921年上海股票暴跌,蒋介石转瞬间囊空如洗。在戴季陶的催促下,他决定重新加入国民党,再一次追随孙中山这位东山再起的政治明星,撞撞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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