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说他是养子的人还补充说,他原姓郑,亲生父母是河南农民,在一次灾荒中离散了,父亲饿死,母亲改嫁……1941年夏的一天,一名姓郑的警察从河南徒步来到抗战期间自由中国的陪都——重庆。这名警察声称蒋介石是他的弟弟,他是专程前来探望他已经荣显发达的“小弟”的,结果他被押至偏远的贵州囚禁起来,与世隔绝。
摘自《凋谢的花朵》 作者:韩素音 出版:世纪文景
昨天,令人伤怀的往昔,失去了爱。我欲将爱遍洒人间。这种愿望是如此强烈,超过了任何意识和理智。失便是得。改换名字的冲动昭示着对变化的要求。蝶蛹在寻求走向召唤着它的广阔世界,好快速成熟起来——这个广阔世界便是中国。
中国这个世界——那时候还是一个乞丐的世界、一个垂死的大陆、一片衰朽的天地!但这个躯体却不甘心消亡。我经常听到中国人议论中国已经濒临灭亡:“中国完蛋了!”“气数已尽!”“中国毫无希望!”但死的痛苦却变成了生的蠕动,新的生命就在那尚未埋葬的躯体中孕育。而我们,我们这些寻找光明又明暗不定的人们,长期受着虚假承诺和虚妄预言的欺骗,在有生之年目睹了这具躯体的蜕变并在这个过程中改变了自己。
在今天回顾过去并非为昔日忏悔,而是反思我们走过的旅程,同时也是思考一下这茫茫宇宙中千百万其他生灵的前程。清算过去才能从混乱中理出头绪,筛除包藏滔天罪行、误导人们的伦理道德。我们这些本应明白事理的人,才能惊愕于过去竟然如此无知。因此,我们这个阶级,有产阶级,交出了领导权。我们不只是被别人推翻,而且也是自己推翻了自己。今天,我发现一个类似的进程在重复,其规模比过去的中国还要大。历史宛若扬场上的风永不停息。我们眼看着谷壳扬起,却忘掉了谷粒跌落在场院的地面上,那是未来的种子。我们从不善于学习,苟且生存,生活圈子被淤泥所堵塞,狭窄得就像铅笔在纸上划的一道线。我们的所作所为,犹如困于平面世界的居民,而且是一个用自己的偏执包围起来的世界。但是,生活的真谛在于向前推进,推倒由恐惧和无知筑成的围墙和顶篷,在于离开巢穴飞向天空,摆脱愚昧,探索新知。回顾过去就是展望未来。
我想起1928年的一天,刘姑父扯着他的大嗓门嚷嚷道:“一小股流寇而已,躲在江西最荒凉的山上……他们的名字叫朱德、毛泽东。”那笑声把窗玻璃震得咯咯直响。他的声音依然萦回于耳畔,宛如昨日。
朱德、毛泽东,这两个名字已经把一个乞丐的世界转变为一个人的世界。
在刘姑父提到朱德和毛泽东的时候,这两个名字不过是被当作笑料的双关语,而对那个领袖、总统、总司令的名字蒋介石,人们有口皆碑,推崇备至,还把他吹捧为中国的救星、希望之舟的掌舵人。尽管刘姑父和父亲都不喜欢蒋介石,可是他们全都信赖蒋介石。因为我们都害怕,主要是害怕革命,革命意味着农民起来夺走土地。我们大家都这么说:我们要的是有条不紊的进步和改革,而且尽可能稳步进行。我们这些人前怕狼后怕虎,妥协成性,朝三暮四,相信蒋介石会收复失地、拯救百姓、修筑铁路、给我们发薪,相信他可以一步步地做到这一切,却又不会对旧秩序伤筋动骨。在每一间铁路办公室里,他的照片不就悬挂在我们头上吗?在那张照片里,他表情严峻,没有笑容,两只眼睛直视前方,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扶着剑柄。那些文武官员一说到“我们的领袖”,不是立刻两脚一并、前胸一挺,肃立十秒钟吗?既然这么多人都说他是伟人,那他笃定是伟大的了……西方报纸吹捧他;银行家说,我们的光明前途就由他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掌握着;学界名流称赞他思想开明;传教士也赞扬他笃信卫理公会……多少年来,我们的生命财产一直在他戴着的那白手套里安然无恙。可是,十年来,白手套令我噩梦连连,因为我也得洗白手套,把它们洗得洁白无渍,而我们整个国家却在凋残衰朽。
因为我的前夫曾经当过蒋介石的侍从官,并且是效仿希特勒党卫军组织起来的禁卫军——蓝衣社的一个成员,我在蒋介石的部下当中,在他的国民政府里,有过多年的生活经历,和他手下的人有过密切的交往。那些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无法一一记载,因为中国当时正在打仗,一个军官的妻子,为了维护战时的统一,一定要忠于国家和领袖。国难当头,谁也不会去诋毁一个国家元首的,除非他想失踪或以叛国罪被处决。
今天,除了服膺真理,我不必再效忠于任何人。我可以秉笔直书,把蒋介石当作一个普通人,既不怨恨也不予以诋毁,也不把他看成什么领袖或不朽的偶像。蒋介石只不过是在本阶级的利益驱使下行事,脱离不了历史发展的支配,而他本人的选择也驱使他这样做。他是某种势力的工具,只是他对这一势力并不理解。面对着种种选择,他追求的是华而不实的个人荣耀,却未能如愿以偿,如同在他统治的年代里,每到星期六就会有许多人因自己的追求而死在刑场上一样,也是所谋不遂。
蒋介石和我父亲同岁,都生于1886年。在蒋介石掌权的岁月里,各种各样的传说给他的身世涂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浓厚色彩。有资料明确表明,1928年以前,他与上海的青红帮有瓜葛。但后来,这种说法便销声匿迹了,代之而起的是那些包含教诲意义的奇闻轶事:他如何孝顺母亲啦,他做小孩时便头角峥嵘啦,他皈依了卫理公会啦,他成功地与宋氏家族结亲啦,等等。凡此种种,他与许多其他名人毫无二致:他们的传记全都被偶像化了,于史有证的事实已从历史档案中抽走。
他父亲是浙江省奉化县的一个地主。也有人说,蒋介石是一个养子。在中国领养孩子本是寻常之事,并不丢面子。说他是养子的人还补充说,他原姓郑,亲生父母是河南农民,在一次灾荒中离散了,父亲饿死,母亲改嫁。若这种说法属实,那说明他母亲很有个性,因为当年寡妇再嫁被认为是悖逆无道的事情。而蒋介石上台后,一再推崇三从四德,颂扬妇女的贞操。因此,寡妇再嫁几乎成了一桩罪孽。这一点我是刻骨铭心。当时有些下级军官的妻子丧夫后被迫饿死或自尽,她们被当作忠贞烈女树为典范,领袖把这种节操倡导为救国之道。
我和丈夫唐保黄的吵架,有多次至今记忆犹新。其中一次,就是他要我发誓他一旦战死沙场我就随即自尽。但后来,没人让他去打日本人。作为蒋介石王牌部队的一员,他一直留在后备队,直到1945年之后才被派去打共产党。我前夫确实战死沙场,是打内战死的,不过我并没有殉节去当烈女。
1941年夏的一天,一名姓郑的警察从河南徒步来到抗战期间自由中国的陪都——重庆。这名警察声称蒋介石是他的弟弟,他是专程前来探望他已经荣显发达的“小弟”的,结果他被押至偏远的贵州囚禁起来,与世隔绝。接着,他的妻儿也被抓起来关到一块儿。1949年蒋介石撤离大陆后,郑姓警察返回河南原籍,现仍住在那里。他还坚持说,蒋介石是他的亲兄弟。
蒋介石的青年时代是在浙江奉化度过的。那时,蒋就以天赋异禀、读书用功而出名。1905年他被派往日本,但上不了学,故而旋即回国。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