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见如故,谈得相当投机。陈独秀尤其感到,这是他难得遇见的女性知音,眼前这位女性,不正是他所鼓吹、所提倡的新女性形象吗?于是,两人便打开话匣子,从古谈到今,从社会讲到家庭,从男人讲到女人,从中国谈到国外,畅所欲言,时而滔滔不绝,时而开怀大笑。他们谈得很多很多……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一直谈到万家灯火时分,可谁也不觉得时间太长。高君曼在姐姐的多次催促下,才不得不起身,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时,她还向陈独秀借了几本书,并对陈独秀嘻笑地说:
“姐夫,你放心睡觉好了,过几天我会还你的。”
陈独秀目送着走入夜幕中小姨子的背影,不禁想道:
“高家这个封建老窝子,居然也出了这个尤物,令人不可思议。”
从此,高君曼借着各种由头,时常和陈独秀见面,攀谈,交流思想,开展热烈讨论,或者去藏书楼阅读进步报刊和听陈独秀演讲。一天,高君曼去藏书楼听陈独秀作拒俄演说,恰逢大雨,她见狭窄的藏书楼挤满了人,“多立门外”,虽被雨淋而不顾,鸦雀无声地听陈独秀“词情慷慨”的演说。这“群众激愤,气象万千”的场面,令高君曼激动不已,内心更加敬佩姐夫的学识和反帝爱国的勇气。这样,她对姐夫的崇拜之情,几乎达到五体投地的地步,甚至成了姐夫的追随者。
起初,姐夫和小姨子亲亲切切探讨学问,无人非议,高晓岚也未生什么疑窦,更没有醋意,她甚至以为,陈独秀与高家的关系正在改善,“亲戚越走越亲”嘛。
然而,人非草木,乃血肉铸成。岂料,天长日久,陈独秀与高君曼两人情趣相投,过从甚密,甚至幽会于公园,傍晚漫步在江边古塔脚下……感情日渐渗透、相融,两颗心相撞,终于发出爱的火花――超越了姐夫与小姨子的界限,步入了爱情“王国”,相亲相爱,难以割舍。此时,风言风语四起,闹腾得沸沸扬扬,几近满城风雨。
高氏将府,陈氏官府,在朝廷、在安庆地方,均是有影响的大户人家,岂能容得这类伤风败俗、大煞风景的事……
婚姻自主高于族人歧视
事到1910年,姐夫陈独秀和妻妹高君曼的自由恋爱,已发展到感情的饱和点――同居、结婚。陈家、高家一齐反对,认为这是大逆不道、叛祖离经之事。武将高登科、文官陈昔凡两亲家怒容满面,大发雷霆,联手要驱逐他们出家门。
陈昔凡认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比陈独秀干革命多次殃及家庭还难以容忍,是地道的败家子,以致扬言要“退继”,以维护封建卫道士的假面具。
高登科则认为,两姐妹同嫁一人,为礼教所不容,大失老将的体面,痛悔当初错择了女婿,气得一病多日。
其实,这时最为悲伤忧愁而气愤的,莫过于陈独秀明媒正娶的妻子高晓岚了。她没有发怒,也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整天悲郁哽咽,闭守房门。但她悲郁中也有所感悟,生米做成熟饭,事已至此,吵闹已无济于事;同时,高君曼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胞妹,何必家丑外扬,损害两大家族的体面呢?这位善良质朴的女性,只有悲伤、叹息和忍耐,她别无选择,只有默默地过着没有爱情的悲郁生活……
高君曼自和陈独秀相爱,倾倒于陈独秀的情怀,尽管父亲多次为她择婿,甚至于打、罚、跪,不准进家门,但她坚决不允,默默地爱着陈独秀。这时,她已有二十四五岁,她是知识女性,自有主见,决不像姐姐那样做封建婚姻的牺牲品,决心冲破家族的歧视和封建礼教,与陈独秀相爱到底。陈独秀这年已31岁了,他自幼就倔强好胜,小时不喜欢读《左传》,宁愿被祖父毒打,他总不吭一声。凡是他看准而必做的事,就勇往直前,义无反顾。1901和1902年,他先后两次东渡日本留学,见过世面,已经开始了革命生涯。家族的反对和歧视,是他预料之中的事,只要求得婚姻自由――与高君曼结婚,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不能成为绳索的。有时面对家庭的强烈反对,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养父陈昔凡反抗道:
“婚姻包办,使得我与大众(高晓岚)苦不堪言。现在,我与君曼自由相爱,你们不容。难道你能纳妾,我就不能……”
陈昔凡听了这犯上的话,一时傻了眼,气得直哆嗦,挥着手,怒不可遏地骂道:
“好!你这个孽种,你走,从此你不要再进这个家门!”
“走!走就走,我早就想离开这个家了!”说着,陈独秀迈步走出家门……
陈独秀被逐出家门后,与高君曼私下商议:
“君曼,看样子你我家庭都容不得我们了。我们到杭州去,我那里还有几个朋友。你看如何?”
高君曼听了,连连点头道:
“好!我同意去杭州!”
他们俩于1910年“远走高飞”,双双赴杭州。陈独秀在杭州初等军事学校任国文史地教习,自食其力,与高君曼生活在一起,成为正式的夫妻,开始新的生活。陈高两家虽耿耿于怀,可也奈何不得。
然而,陈独秀的家族仍不能宽恕他们,在《陈氏家谱》中,仍把高君曼称为侧室(即妾),对她所生的子女称为庶出,打入另册,不能与元配高晓岚所生的子女相提并论。
可是,性格倔强的陈独秀,对于家族的歧视不屑一顾,求得美满婚姻,已是高于家族的歧视了。
西子湖畔情意绵绵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闻名于世而美丽诱人的杭州,“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在这美丽的西子湖畔,陈独秀和高君曼“徜徉于湖山之间,相得甚欢”,情意绵绵,感情炽烈,恩恩爱爱,生活得自由、幸福,完全摆脱了族人的歧视和束缚,抛弃家庭优厚的生活条件而自食其力,过着隐居式的生活。陈独秀在致苏曼殊信时,说:
“仲(陈独秀)现任陆军小学历史地理教员之务,虽用度不丰,然‘侵晨不报当关客,新得佳人字莫愁’。公其有诗贺我乎?”
时间过去好久,陈独秀也没有收到苏曼殊的贺诗。然而,在急盼中,他却意外地收到章士钊赞美他这春风得意的诗:
江南三月噪阳春,胜友连翩六七人。
最是怀宁陈仲子,平生思归迈苏程。 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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