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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安徽饿死400万 开会者鱼肉蔬果都不缺(图)

www.sinoca.com 2012-03-03  南方都市报


  冯希仁记得,在毛泽东做了“揭盖子”的长篇讲话后不久,他们在友谊宾馆吃饭时,接到饭后到健身房开会的通知。在那里,他看到了刘少奇及一些部委领导。

  “刘少奇主持会议,要大家揭盖子。曾希圣先表态说:主席讲话了,大家要大胆揭发,有什么讲什么,放心大胆讲。检举信是哪个写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好事。昨天半夜两点,刘征田(合肥市委第一书记)来找我,说检举信是朱赤(安徽蚌埠铁路局书记)写的。不管是哪个写的,我有则改之。”冯希仁说,当时大家听了都有意见,恨刘征田,认为他是叛徒告密。后来才知道检举信作者不是朱赤,而是同为蚌埠干部的马骞所写。

  接下来的鸣放过程中,刘征田也曾试图上去发言,但遭到其他代表的阻拦。“安徽军区第二政委李世焱用胳膊向他一撞,说:我也是省委常委,你辖下死那么多人,你何时汇报过?我从来没听到过。刘征田走回去坐下来,李世焱讲完话后,他又要上去表态,被滁县地委书记孟亦奇给撞了回去。”冯希仁说,后来刘征田再次上台,又被一个高个子代表撞了个踉跄,差点跌倒,终于没能发成言。后来,大家开始分组讨论。

  马维民记得,刘少奇等人来过安徽组几次,第一次即表示:大家都讲真话,哪个讲假话,就开除党籍。代表们开始揭省委领导的盖子,“主要揭浮夸、饿死人的问题。大会上马骞发言了,孟亦奇也情绪激昂发表意见。我在大会上没发言,在小组上发言了,主要讲安徽死了那么多人,省里有责任,不能光怪中央。一开始,大家对揭省委盖子还是有顾虑,慢慢就好了。那时中央提出对代表的发言实行‘三不主义’:不抓辫子,不打棍子,不扣帽子。我就是在七千人大会上第一次听说‘三不主义’。”

  安徽在三年“大跃进”期间的非正常死亡人口数量,按安徽省委书记处书记、副省长张凯帆的估计,大概为500万人。“在1962年七千人大会上,刘少奇同志参加安徽组讨论,追问安徽饿死了多少人,第一次报40万,后来追问紧了,报到400万。实际上约有500万人。”(注13)

  刘征田受到了孤立。冯希仁说,当时友谊宾馆有个大食堂,可供上千人同时用餐,代表们十人一桌坐好后,菜就上来了。“刘征田在桌前一坐,别人都不来和他同桌,他孤立了。没办法,就在楼梯口空地上给他摆张桌子,单独吃病号饭,看着也怪可怜的;后来给他旁边搞了个屏风遮了一下。”

  至于曾希圣,原本有人单独给他送饭,在宾馆房间里与爱人余叔一起吃。后来被“揭盖子”,而且刘少奇等人来安徽组参加小组讨论时,都与代表在食堂一起吃饭,曾希圣不好继续留在房间里,就改到食堂。冯希仁说,一桌要凑齐十人才给上菜,但肯和曾希圣同桌的只有李任之等几名省领导,凑不够10人,“服务员就在门口拦,进来人就拉来和曾希圣同桌。后来,李任之去参加各地市讨论,也不回来和曾希圣吃了,服务员去拉人,人也不愿过来。只好凑不齐十人,也给上菜了。”

  历史的复杂性:“责任田”被叫停

  除夕那天吃的是饺子。菜也很丰盛,很有过年的气氛。但大家都想家了。那些在毛泽东讲话后鼓掌的人,并不是都发自内心同意留京过年。冯希仁说,他们和江西代表在一个食堂吃饭,听到有江西代表说:安徽人真操蛋,本想回家过年,他们写检举信,让我们都跟着不能散会,水果都买好了。

  在北京的伙食很好,有黄瓜、茄子、辣椒等蔬菜,这些在冬天的安徽看都看不到。“过年时,我带着几个孩子,一点肉都没买,也没什么菜,山芋叶子都没有,蒸窝窝头,腌咸菜。那时,我们一人一月只有25斤的粮票。”冯希仁的妻子说。(注14)

  会场外,也有很多人在关注着这次大会。除夕那天,马维民接到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的电话,胡想向他了解安徽揭盖子的情况。马维民叫上凤阳县委副书记张秉尧和定远县两位书记,一起去了胡耀邦家。马维民此前为安徽省团委副书记,算是胡耀邦的老部下。马维民说,1961年的秋天,胡耀邦曾去安徽考察,他的秘书在蚌埠给马维民电话,说接下来要去凤阳。当时安徽正在推行责任田,胡耀邦在凤阳住了两三天,去农村了解了一下情况,“从安徽回去之后,胡耀邦写了一份报告,对责任田有保留态度。”

  胡耀邦向毛泽东报送的报告名为《二十五天三千六百里路的农村察看》,他在报告中称“包产到户”为“一种起过作用但具有危险性的做法”。毛泽东在四天后批示:写得很好,印发各同志,值得一看(注15)。这份报告对1962年批判安徽“责任田”运动起了一定的作用。“1982年,胡耀邦去安徽,在合肥稻香楼说:我还欠着安徽的账呢。主要就是指的这个事。”胡耀邦说这个话的时候,马维民在现场。

  1962年正月初一,马维民等人在胡耀邦家聊了一上午。“他主要了解情况,没说什么。我们就谈了刘少奇如何去安徽组揭盖子和安徽饿死人的情况,中午在他家吃午饭,也没特别做什么菜,记得有条鱼。他饭量小得惊人,我以前接待过他,他吃的饭不够我们填牙缝的。”

  午饭后,胡耀邦问马维民等人想去哪里逛逛。回答是长城。“胡德平(胡耀邦长子)带我们去转了一圈。按大会规定,参会者不准出城,我们这是违反规定的。”马维民说。 在会场上,马维民关注每一个中央领导的发言。他印象最深的,不是发言者,而是不发言者。“周恩来、林彪、朱德、邓小平他们都讲话了,只有陈云不讲。”

  “当时不知道,中央领导有分歧。刘少奇讲,地方有责任,中央也有责任,天灾人祸三七开,过左的政策不行的,农民没有积极性。”马维民说。

  薄一波晚年在回忆录中也表示,刘少奇当年的某些话,“今天看起来很平常,但在当时听起来的确有些刺激,从而也就留下了后来党内斗争的阴影。”(注16)

  七千人大会在正月初三结束。冯希仁说,会议期间所发的笔记本,全部被收回,“只字片纸不准留”。他们对会议讨论的内容,没有传达任务。后来,相关文件下发到县团级以上干部,他注意到毛泽东在会议上所说的“白天出气、晚上看戏,两干一稀、大家满意”中,没了“晚上看戏”。他收到参会者全体合影的照片,有一米多长,可惜在“文革”期间丢失。

  冯希仁、马维民等安徽代表,一起回到了安徽。“曾希圣没有回来。几个书记都被降职了。李葆华成为安徽省委第一书记。”马维民说。

  在李葆华主政安徽后,此前被整肃的张凯帆等案获得平反。就马维民的感觉,七千人大会之后,农村的政策变得宽松,面貌因此有改观,这其实是大会前农业二十条、六十条等政策的延续。“有个慢慢贯彻的过程,1962年就不饿死人了。”

  历史仍有它的复杂性。值得一提的是,曾希圣在安徽推广的“责任田”,在七千人大会被叫停。马维民说,七千人大会后,凤阳县大部分农村开始“包产到组”,“一两家就可以一组,弟兄两家就可以一组,和单干差不多,但比单干好听。也有少部分包产到户,都允许。不大提三面红旗了。”马维民的记忆或许有误,据《凤阳县志》,1962年冬天,按照省委指示,全县取消“责任田”,继续实行“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体制进行集体经营。

  权威的官方党史,也认为七千人大会有其局限性:“会议仍然从原则上肯定了‘三面红旗’。对‘反右倾’斗争,只是决定和宣布对下面受到错误批判的党员甄别平反,而对彭德怀仍未予以平反。在对形势的估计和困难原因的分析上,党内也还存在分歧。”(注17)加拿大华人网 http://www.sinoc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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