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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授称中国社会上上下下弥漫着一种弃船心理(图)

www.sinoca.com 2012-02-13  经济观察报



  非常时期广场上慷慨激昂的姿态的背后,往往是日常生活中的无原则的忍辱偷生。法国人为他们的这种对本质性、彻底性和浪漫姿态的追求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其实,直到今日,法国的官僚阶层,从公共领域到企业领域,都有一种奇怪的特权化、等级化、封建化的趋势,也与这种代价不无关系。一方面是等级森严的科层制,另一方面是金字塔底层的人在面对庞大的体制时的无奈、束手无策和自暴自弃。面对面无表情的官僚,底层民众只有选择周期性的罢工和对抗,如同加缪所言:“当一个人被剥夺了选择的权利后,他唯一的自由就是说不的自由。”

  法国革命与英国革命有很多情况一样的地方:起点都是专制君主重开议会。中间都在旧体系崩溃时选择了一个独裁者,最后都有一个封建统治的复辟。英国确立了君主立宪制,彻底驯服了权力。法国人却仿佛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各种打着革命旗号的势力轮番登场,政治体制也在共和与帝制之间不停地摇摆。也许革命之初那些看起来是有利的条件其实正是不利条件?也许是大陆国家专制传统更强大,更容易收买反抗者或被反抗者复制?这里我注意到的是,与第二种模式相比,由于缺乏像荷兰和英国的宗教、民族、国家等传统理念来作为社会各阶层的向心力、凝聚力和粘结剂,法国大革命自然倾向于选择一种高举道德高标的、更极端的、更有蛊惑力的意识形态,这种意识形态的其他方面的后果我们先不管,首先就把反抗专制权力最重要的同盟――有产者和无产者之间的同盟――破坏掉了。社会各阶层的矛盾变得激化,更极端,整个社会被撕裂得支离破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资本主义革命自然无法独善其身,自我保全。

  历史的借镜

  以中国历史之久、幅员之广、地理之特殊,我们形成的专制传统的深厚程度是法国之类的西方国家难以想象的。首先,从地缘政治的角度,虽然西边的青藏高原和东边的太平洋大致形成了天然屏障,偏偏北边阿尔泰山-祁连山和大兴安岭-太行山两条线一西一东形成了一个“暴力漏斗”,中亚游牧民族只要跨越贺兰山、阴山、燕山一线,基本上就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逐鹿中原,几如囊中探物。

  为了抵挡这些游牧民族源源不断的冲击和威胁,一支强大的常备军几乎是必需的。庞大的军队建立起来,如何在“攘外”和“安内”之间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这就成了各个朝代的统治者首先要解决的一个重大问题。军队战斗力太强了,容易出现内乱(如唐朝),军队战斗力太弱了,又容易出现外患(如宋朝)。但在这个弱肉强食、你死我活的历史大舞台上,历代统治者别无选择,必须以军事实力为基础,建立一个相对统一的大帝国,才有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这种地缘政治的基本格局极大程度地强化了中国专制、集权和大一统的传统。首先是军事实力基础上形成的领土大一统,然后是地方郡县制和中央朝廷制基础上形成的权力大一统,再加上在“阳儒阴法”的基础上形成的思想大一统,中国专制传统铁板一块,几乎是滴水不漏。领土的大一统是地理意义上的一统,也是天下观、世界观、统治正当性意义上的一统;权力的大一统,是政治、法律、经济制度上的一统;思想的大一统则是价值观、预设和思维方式上的一统。三种大一统互为论点和论据,和谐圆满,首尾相接,以至无穷。凡是与这种大一统不一致的,都是大家同仇敌忾地共同面对的敌人,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找到存在理由和立足之地。

  所以,在欧洲,资本主义萌芽可以在错综复杂的民族、国家、宗教、贵族矛盾中寻找缝隙,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逐渐长成参天大树。在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在这块三寸高的钢铁天花板面前却不得不止步,或者选择不长大,或者硬顶而死,更多的也许是适应环境,匍匐下来,向权力表示无条件的臣服,换取被这个体制的认可和生存的空间。所以,不管这些资本所有者所处的土地营养多么丰富,不管他们一时多么繁盛,在强大的专制权力面前,他们其实都是蔓藤类的草本植物,果实藏在土里,茎叶趴在地上。当然,还有转而选择攀附和寄生在权力之树上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与专制权力共生死。中国民间资本的命运,从汉到清,概莫能外。

  以清朝情况为例,从晋商乔致庸,到徽商胡雪岩,到粤商潘启官(潘振承),早年或许靠勤俭致富,最后发迹其实多少都是靠攀附权力。攀附权力的最好方式不是收买权力,而是通过投资权力,坐收回报。胡雪岩“投资”王有龄的故事大家都非常熟悉。有意思的是乔致庸和潘振承也有类似的故事。乔致庸用心罗致的大德恒票号经理阎维藩年轻时与武官恩寿交厚,曾私下动用票号的巨额银两为他跑官。恩寿擢升汉口将军后,为他的业务开展打开了门路。胡雪岩投资,乔致庸“购并”,潘振承则“自产”。潘做进出口贸易发财之后,非常用心地培养自己的几个儿子,次子潘有为,1770年中顺天举人,1772年进士及第,官至内阁中书,成为潘家与官府打交道的一个重要条件。中国两千多年的民间资本阶层的真正导师其实都是吕不韦:“劳作立身,其利十倍;珠玉无价,其利百倍;谋国之利,万世不竭”。

  流传万世的权力,那只是权力和攀附权力者的梦想。瞬息万变的政治斗争中,权力像走马灯一样的转,攀附权力者则像走马灯的影子一样,转得更快。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又塌了。所以,中国民间资本一直都没有马克斯・韦伯描述的那种新教资本家几乎永无止境地进行扩大再生产的冲动,而是更热衷于将利润花费到各种非生产性的事情上去:买土地、建豪宅、娶小妾,醉生梦死,得过且过。乾隆年间大盐商江春的一段话,是对中国民间资本的这种卑微地位的最经典写照:“奴才即使有金山银山,只需皇上一声口谕,便可名正言顺的拿过来,无须屈身说是赏借。”

  中国资产阶级作为一股独立的力量登上历史舞台是在晚清。辛亥革命诚然不是西方式的资本主义革命,更大程度上是推翻满洲贵族集团的民族革命,所谓的“民族民主革命”,但新生的“民族资产阶级”在这个过程中也起到不可小觑的作用。武昌首义后一个多月内虽然有14个省宣告独立,但最有战略意义的上海、江苏、浙江三个地方的光复,与这些地方的资本主义势力(包括绅商、商会、商团、涉外机构中国职员等)都有密切的关系。尤其是上海的光复中,商团配合革命党攻打江南制造局,海关中国职员把进口军火交给革命军,都是“杨梅都督”陈其美能够“轻取东南”的关键(张鸣《辛亥:摇晃的中国》)。

  倡导“实业救国”,把边海小城南通建设成“东南模范”的张謇在辛亥革命中的作用非常有代表性。作为1894年的状元,立宪派的中枢人物,张謇开始对革命是反对的。但眼看十四省宣告独立,形势万难逆转后,张謇开始投身革命。第一步,支持好友江苏巡抚程德全就任苏州军政府都督,成为辛亥革命中第一个反正的前清大吏;第二步,推动程德全统一江苏全省,“并宁苏为一”,南京从而成为革命军的大本;第三步,以上海为政治中心,积极谋划南北会谈,取得袁世凯的支持,达到了清廷和平交权的目的。对于张謇等人在辛亥革命中的贡献,黄兴高度评价:“负国人之重望,往时缔造共和,殚尽心力。”

  然而,作为弱小的资产阶级的代表,张謇在种种中世纪式的暴力、权术、阴谋面前的枘凿、格,到最后的进退失据,几乎是必然的。辛亥革命期间,张謇有三次意味深长的辞职。第一次是1911年11月拒绝了清廷农工商大臣、东南宣慰使的任命,这次辞职代表了他与清廷的正式决裂;第二次是1912年2月在清廷宣布退位时,张謇宣布辞去革命政府实业总长的职务,一方面是因为总长之权已被革命党人架空,另一方面是不满孙中山以合办汉冶萍钢铁厂为条件向日本借款;第三次是1915年在袁世凯拟与日本人签订《二十一条》,为复制帝制大张旗鼓的时候,张謇凄然辞去农商总长一职:“国民实业前途,茫无方向”。

  张謇其实是武昌起义的目击者。在武昌起义半年前,他旗下的大维公司把湖北的纱、布、麻、丝四厂的承租权谈了下来。武昌起义三天前,大维纱厂、布厂才刚刚举办开工仪式。张謇踌躇满志地计算着这次投资的回报率,正准备登舟回沪的时候,看到长江对岸起火:“舟行二十余里,犹见火光熊熊上烛天也。”革命之火,烧毁一切,他所有的精密筹划,顿时全部成为一厢情愿的如意算盘(章开沅《辛亥革命前后的张謇》)。张謇此时面临的困境,是资本在中国的命运的一个象征,二十世纪的中国,这把火将越烧越大,没有烧出一个红彤彤的新世界,烧尽的却是典章制度,诗书礼乐,人物风流,故国不堪回首。

  (作者为中欧国际工商学院教授/乔治・华盛顿大学中国领导力学院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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