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编辑们相互拐了拐胳膊肘,确定由一位稍微年长者发言。他非常郑重地说:“我们到纽约去,最主要是想了解纽约市党委怎么控制《纽约时报》。”
中国人留美史:“红色中国”要派学者到美国来?
原载《中国青年报》
>>在唐占看来,媒体人士一定要访问纽约,因为那里是美国的媒体中心。他介绍完纽约的情况后,问眼前的编辑:“你们到纽约想看什么?”
编辑们相互拐了拐胳膊肘,确定由一位稍微年长者发言。他非常郑重地说:“我们到纽约去,最主要是想了解纽约市党委怎么控制《纽约时报》。”
“我当时告诉他们,美国有两大党,但《纽约时报》不属于任何一个党,跟政府没有关系。但他们不相信,一脸疑虑。”唐占回忆。
当他告诉几位编辑“美国总统有权力,但没钱,总统的预算必须得靠国会批准,国会不批准,总统就没钱”时,同样遭到了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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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1月,邓小平访美,白宫草坪上的欢迎人群中就有中国首批52名留美人员。
凌晨3点,美国白宫的电话骤然响起,总统吉米・卡特被从睡梦中惊醒。电话来自北京,打电话的人是总统科学顾问弗兰克・普雷斯博士。他正在中国访问。
“总统先生,我实在不愿意打扰你休息。”普雷斯说。
“肯定是发生了危机。”卡特判断道。
“不是,我正和邓小平副总理会见,他问了一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他想知道能不能送中国学生到美国留学。”
“当然可以。”
“他问能不能派5000人。”
“你告诉邓小平,他可以派10万人。”
2008年12月,在中美建交30周年前夕,卡特接受中国媒体集体采访时,回忆起北京时间1978年7月10日发生的这一幕。
“当然,不可能一下子就派5000人,第一批只有50人。”2011年11月15日,在北京中关村的办公室内,美国加州大学北京中心主任唐占(John Thomson)说。33年前,他是美国驻华联络处一等秘书。
中美两国领导人达成互派留学生的共识后,两个承担具体工作的人,成为中美双方落实政策的直接接口。美方就是唐占,中方则是教育部外事局出国处工作人员郭懿清。
33年后,他们几乎同时关注到中国媒体在11月15日集中报道的一条新闻――美国国际教育研究所14日发布的“开放门户”报告显示,在2010/11学年度,美国共招收国际留学生723277人,其中中国留学生人数为157558人,比上一学年度增长23%。这意味着自去年留美学生数量首次超过印度以来,中国连续第二年成为赴美留学第一大生源国。
“当时没有人想到中国会同意跟美国互派留学人员,也没有人会预料到,30多年后这个数字会从50增加到15万这么多。”唐占一边往自己的菊花茶里加糖块,一边感叹说。
这位美国前外交官精通汉语,了解中国人100多年来的留美历史,也曾亲历中美高层之间有关留学事务谈判的现场――那是一个一度封闭的大国,在特殊的历史时期,推开国门的瞬间。
一扇多年敲不开的门
上世纪60年代初,美国海军陆战队队员John Thomson访问台湾后,对中国文字和文化产生兴趣。他开始学中文,并取了一个中文名字“唐占”。
“当时美国很少有人学中文,对我们来说,苏联很恐怖,是第一个不能去的地方,而中国大陆也是个陌生而可怕的地方。”唐占回忆。
他要深造中文,能选择的地方只有台湾和香港,因为“不想去中国大陆,中国大陆也不让进”。1966年,在成为台湾师范大学中文系的留学生后,他几乎天天能看到或听到“光复大陆”的标语和口号。
海峡对岸,原本只对苏联、东欧开放的留学之门,此时也彻底关闭。为使拟留学出国人员“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斗争中进一步得到锻炼和提高”,1966年6月30日,负责留学工作的高等教育部向全国下发通知,“经请示中央批准,今年选拔、派遣留学生的工作决定推迟半年进行”。
“半年”的时间,最终变成了12年。“文革”10年期间,中国仅仅向21个国家派出337名留学生。
“这些所谓的留学生,实际上都是语言生,跟1978年之后以理工科为主的留学生,并不大一样。”2011年11月29日,郭懿清在家中回忆说。
1973年,33岁的南开大学外语系教师郭懿清曾作为考察团成员赴美,教育部派这个8人团赴美考察的内容,仅限于语言教学。
此时,她未来的合作伙伴唐占,已从哈佛大学亚洲研究专业硕士毕业,担任美国新闻总署驻台湾新闻处新闻官。那两年的局势变化,让唐占有些眼花缭乱。
1972年2月,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第二年,美国在中国大陆设驻华联络处。但1974年尼克松因“水门事件”下台,中美关系变得扑朔迷离。
“美国国内政治不管怎么变,一个愿望一直没变,就是跟中国进行学术交流,交换学者、学生。美国认为这是加深互相了解的最好方法。”唐占说。
1974年前后,一些美国教授开始给北京的一些大学和1949年前曾留美的教授写信,“希望到中国做研究,交流合作”。但无论是给自己的中国学生写信的美国教授,还是直接与大学联系的美国教授,在一番焦急等待后,都未能收到回信。
“中国正在‘文革’,美国又发生了‘水门事件’,而且中国正讲阶级斗争,大家很怕涉外事件。中美还没正式建交,跟美帝国主义合作,谁敢说?不敢。敢说就有人给你戴帽子。”唐占搅着他的菊花茶这样自问自答。
自1970年在台湾担任外交官开始,唐占的工作和生活与中国再未脱离关系,对一些颇具时代特色的中国词汇,他应用自如。
虽然身在台湾,但唐占在1976年得知,民间机构美中关系全国委员会当时正跟中国对外友好协会合作,每年互派几个考察团,在图书馆、工程教育、科技等方面进行交流。
考察团的美国成员回国后,很快便会给刚认识的中国同行写信,建议“应该交换学生,开始研究交流”。依旧没有回音。
唐占的印象是,“美方一直提出要交换学生,中国一直没有接受”。郭懿清1976年被借调到教育部外事局出国处,她也记得当时的情形,“美国一直想跟中国交换学生,咱们一直没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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